“阿焉——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班吟提着裙子快步走了过来。
男孩侧过头去看她,僵硬得像块木头一样。
班吟嗔怪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听说你今天又冲撞了一位师姐,我怎么交代你的?待人要谦逊有礼,犯错要立刻道歉,你如今还小,以后,还指不定得罪多少人。”
离贞心道班吟便是个泼辣性子,自己尚不知何为谦逊,却要教导别人,教出个叛逆的小祖宗来。
男孩面不改色地收回了目光,浑不在意。
班吟气闷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说你多少次,都当耳旁风。”
片刻后,她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罢了,走,带你去尝盛宴。”
外门弟子们正在饭堂外办宴席,庆贺一些同僚晋升内门子弟。
“给,专门给你烧的,你不是最爱吃鱼吗?”班吟给阿焉递来了一串烤鱼。
阿焉拿着竹签棍,低眸看了片刻,将鱼喂到了嘴里。
一旁的同门笑道:“小吟,你这弟弟长这么大却连句谢也不会说,你倒真有耐心。”
“何止是不会道谢,我都没听过这小子说话!”
“可能便是个哑巴吧!”
班吟瞪着他们,反驳道:“谁说阿焉是哑巴?我就听过他说话!”
“那你听过他说什么?”
班吟:“听、我听他说过……‘给我’、‘拿来’、‘不要’!”
众人哄堂大笑。“你这可真养了位祖宗!”
班吟低哼一声,嘟囔道:“是祖宗,那也是掌门给的祖宗,我偏要疼着。”
阿焉拿着鱼的手顿了片刻,而后继续一脸冰霜地咬着鱼鳍。
酣畅之时,不知谁压低声音激动地喊了一句:“掌门,是掌门回来了!”
众人皆昂首望去,只见数丈之外,寂宵子一袭墨衣拾级而上,面映夕阳之光,自成一方仙境。
众位外门弟子,不约而同露出敬仰之色。
班吟无意间低头,却看见阿焉的鱼尚在口中,一双眼远远望着台阶上那墨色身影,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
班吟诧异了一瞬,向他说道:“那位便是咱们剑骨山的掌门寂宵子前辈,六年前,便是她将你捡来,还给你取了名儿……哎!”
阿焉忽然放下鱼冲了出去,班吟拦都拦不住。
阿焉冲上了台阶,停在寂宵子身后三丈之处微微喘着气,寂宵子前行一步,他便再跟上一步。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白玉宫前。
墨莲般的女子终于回过了身来。
她垂眸毫无温度地看着男孩,声音清凉:“跟着我做什么。”
阿焉盯着她,闭合的嘴如同紧嵌的榫卯一般,半晌才费力地开了口:“我好像,记得你。”
“噢……?”轻飘飘的一声疑问。
“你把阿焉,带到这儿。”阿焉的嘴角僵硬地抬起,竟牵出一个笑来。“你救了阿焉,是阿焉的恩人。”
寂宵子气息低沉地压下了眼睫。“我不是你的恩人。”
没错,不是恩人——离贞如是想道。
她忽而明白了一些事,心中有些压抑。
阿焉神色没有变化,仍旧固执地认为面前的女子于他有恩。
寂宵子冰冷的眼神有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破碎。
离贞知道,她的愧疚怜悯与正义果决之心正在纠结缠绕。
“我想学剑。”阿焉说道。
寂宵子:“学便是。”
阿焉僵冷的目光中显出一丝迫切:“我想向掌门学。”
寂宵子:“我并无那般闲心。”
阿焉眨了眨眼,神情略显低落,牵强的嘴角竟忘了放下。
寂宵子沉了沉眼睫:“不会笑,便无需笑,煞景。”
说罢,寂宵子便转身迈入宫中,宫门紧闭。
阿焉的嘴角终于落了下去。
他木讷地看着大门,面上显出难得的迷茫。
片刻后,班吟轻着步子走了过来,低声斥道:“你还真不知规矩,竟敢找掌门的麻烦,还不快跟我回去。”
她牵着阿焉的手将他拽走,阿焉的目光一直望着那宫门,直到白玉宫偏离了视线。
白日,阿焉站在外门弟子的训练场外,宛如木桩地看着他们修炼。
班吟时不时就要回望一眼,确认阿焉仍在原地。
而在即将结束一天的训练时,班吟却发现阿焉不见了人影,环顾四周都找不到他。
“这阿焉,又跑去哪儿了!”班吟生起闷气,那孩子走又不知会她一声,她唯恐他又去惹什么麻烦。
她找遍了阿焉常去的地点,最终在湖边找到了他。
“阿焉,你让我好找!”
班吟快步走了过去,只见那孩子蹲在水边看着面前的湖面,明镜般的湖水上,他的倒影正夸张地抬着嘴角,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