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听了楚王此番话, 见了楚王此时模样,恐怕早已被吓得瘫软,还得担心自己那颗项上人头, 会不会不保。
但莫妄站在大殿上,身形却连晃都没晃一下, 脸色也依旧如常,仍是一副恬淡模样。
听完封屹的话, 莫妄只轻笑一下, 便看向了对方, 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较量,之后略一欠身, 语气不卑不亢道:“王爷言重了。王爷乃摄政王,谁, 又敢砍您的脑袋?”
莫妄这句话说得很巧妙, 在场之人听了,莫不都心思转了一转。
谁……敢砍摄政王的脑袋?
小皇帝呢?
封翎听了, 自然心里也不舒服, 但他却不傻, 哪能国师一句话就被挑唆得跟自己皇叔对上?
“国师的话扯远了,皇叔也莫气,朕知道,皇叔摄政这些年来, 一向兢兢业业,科举变革一事, 也乃有利我大吴的择才之举。只有功,何来过?”
“但国师先前所言,想来也有些道理。先皇陵寝因地动而毁损, 想必祖宗们,仍觉得朕等后人,还是有哪里做得不够好,才会出此异象,以示警醒。”
小皇帝只几句话,便将刚刚国师与楚王之间的针尖对麦芒给解开了。
“哼!”封屹没言语,只冷哼了一声。
莫妄脸上还带着笑,却赞同地点了点头:“皇上说的是。莫妄今日前来,本也不是来与楚王论证那科举一事的对与否的,而就是来与皇上说,皇家子嗣中,该有一人去一趟皇陵了。”
“此一行,除去监督修缮先帝陵寝一事外,更重要的,则是要去祭奠安抚先人之在天之灵。”
“但,皇上乃千金之躯,却不宜亲自前往……”
“国师,你何不直说,就是想要本王,去替皇上走上这一遭?”封屹突然打断了莫妄的话。
接着他又道:“不过本王今日进宫,倒确是为了隆州地动一事,也正想与皇上说,本王欲亲赴一趟隆州,去为先帝修缮皇陵,这与国师之所思,倒不谋而合了。”
说完他看向小皇帝,问道:“皇上,你意下如何?”
封翎眼珠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很快便眼含感动地点了头道:“那,就有劳皇叔了。”
封屹唇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好!便这样吧,臣先告退。”
说完他一转身就走了。
随后,莫妄也朝小皇帝揖首道:“皇上,那莫妄也先行告退了。”
封翎点了点头。
莫妄转身后,一步一步从容地踱往殿外,身上那道白袍还是那般飘逸,他目光直直望向自己前方那个快速离去的魁伟身影,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这个机会,他等了快小半年了。
虽然等的时间是有些长,但之后留给他那弟子的时间,也足够长。很好!
总之,这一次,吉星和那猫儿,他都要!
……
封屹快步往宫外走着,心中嗤笑道:看来莫妄等这个机会,真是等了好久,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支走他?
不过也好,他等这个机会也等好久了,他的霜儿,也该有个人的身份了。
另外,他也要看看,在他走后,国师到底要做些什么。
想到冉冉,封屹脸上表情一下柔和了许多。
他早想给冉冉一个合适的人的身份了,他也早已做好了各种铺垫,只不过,一直就缺了这么一个机会。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
十日后,因此次西北地动皇陵受损一事,小皇帝于皇城以东的祖庙,举行了一次祭祖大祀,以安抚祖宗们的在天之灵。
封屹一身绛紫色四爪蟒袍亲王冠服,神情肃穆地立于小皇帝身后,随着其一同几起几拜,将整个祭祖仪式一丝不苟地走了一遍。
最后,当整个大祀完成后,出了祖庙大殿,于大殿前广场上,小皇帝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楚王,一反平日那副活泼模样,神色庄重地与其交待道:
“皇叔,此行就有劳皇叔了。望此次皇叔前去隆州,能在修缮皇陵的同时,与封氏宗祖们好好详述一番此次科举变革的意义之所在,并告之先人,大吴今科是如何的人才辈出。想必届时,祖宗们的在天之灵,必会理解你的苦心,自然也就息怒了。”
封屹听完,一挑眉:“皇上这话说的,还真觉那皇陵周遭地动,是与本王有关?”
封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神情有些慌乱,便赶忙开口试图解释,却被封屹摆手打住。
他看着他淡淡道:“呵,翎儿如今真是长大了,想事情倒越来越周全。要不,本王离京的这段日子里,你试试亲政?”
封翎眼中一动,跟着却马上摇头道:“皇叔玩笑了,朕,朕如今哪里做得到。”
封屹不置可否,只轻轻一笑:“试试呗。”
见小皇帝还要假意推辞,他又一摆手:“得了!便这么定了。”
跟着,封屹懒得再与对方周旋,就一揖首:“皇上,臣这便与你辞行了,多保重!”
说罢,他往前长迈一步,即朝要随自己一同开跋的队伍扬声道:“启程!”之后他就大踏步地向队伍前方走了去。
小皇帝站在封屹身后,深深看了他背影一眼,脸上则是掩不住的喜色,若不是还知这里是祖庙,他都快抑制不住要笑出来了。
皇叔这次,可真是给了他个意外的惊喜啊。
……
封屹骑在马上,走在整支队伍的最前边,现在队伍还没出京城大门,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街道两旁有不少百姓出来看热闹,却都被卫兵拦在了外围。
冉冉闷在封屹袖袋中,已经闷了快有几个时辰了,此时她再也受不了,便在封屹袖袋里闹开了。
什么啊!本以为跟着他去一趟皇家祖庙,可以全程围观整个皇家的祭祖大祀大典,结果根本什么都没看见,只用耳朵听了个全程,一点都不过瘾。
因为封屹全程都不许她露头,每次她略为动动,他便会隔着衣袖轻拍她,警告她不许乱动。
好吧,她也不想给他惹麻烦,但现在明明都已经出了祖庙了,他怎么还不肯放出她来呢。
封屹这套王爵冠服,为彰显皇室威严,被做得又复杂又厚重,根本没考虑什么冬夏。
因此在这马上就要入夏的时节里,窝在这样厚重的官袍袖袋中,还一窝就是几个时辰,可想而知,冉冉会有多么难耐?
她能挺到这个时候才闹,已经是极限了。
封屹骑在马上,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叹了口气,之后他扬起脸,立着眼,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只这一眼,吓得围观百姓立即全跪了下去,都低着头,匍匐跪拜,没一个敢抬头看他。
见没人敢看过来,封屹这才自袖袋中托出冉冉,之后一反手就又将她塞进了自己的外袍衣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