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期满, 国师出关了,揽月观每月对外开放的两日间,大吴各地为特意见国师, 而来此拜祭和听经的百姓们,就又都蜂拥而至。
由此可见, 国师在大吴百姓们的心目中,占据了怎样一个地位。
天上的神仙, 众人谁都没有见过, 但凡间的神仙, 他们却是都能见,便是他们的国师了。
小皇帝当然也听说了揽月观里那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 但在他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思量。
这日, 楚王下朝后, 又将最近一段时期比较重要的奏折拿到了御书房,来教导小皇帝学习政务。
等处理完奏折, 楚王便起身准备告退, 小皇帝却在此时开口叫住了他。
“皇叔请留步。翎儿心中一直有个十分不解的问题, 今日想问问你,可以吗?”
自打上回在慈宁宫封宫的那天,封翎与自己皇叔两人深谈过一次后,他便试着去听对方的话, 真的开始用心去看人了。
结果,竟令他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他与楚王的关系, 虽然面上,他不再似以往的那般,总去故意与其亲近, 却反倒令他们之间的实质关系,更亲近了些。
怎么说呢,有点像又回到了他还是皇子的那个时候。
所以他现在心里有问题,便只想问自己皇叔。且他也知道,只有自己皇叔,才能给自己最真实的答案。
封屹挑眉看向封翎,心中有些不耐烦。
这小子最近问题越来越多,总耽误他回府的时间,都令他没有足够时间去教自己府里的那只小猫画画了。
“皇上请讲。”
不耐烦也得答,早些将这小子全教会,自己也好能早些得解脱。
封翎立即起身,几步蹿到封屹身前,他刚要说话,却又歪头看了看一旁的李茂,然后朝对方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是!”李茂应了一声,就快步走了出去。
封屹一皱眉:“到底何事?”
封翎这时却又垂下眼,他有些烦恼地撇了撇嘴:“皇叔,你说,于一国来讲,国师一职到底该起到何种作用才对?”
封屹瞬间了然,他轻笑了一声:“当你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不是已有了答案?”
封翎唰地撩起眼帘,眸中闪着精光:“那,皇叔,你觉得我心中的答案是对,还是不对?”
可说到这,他眸中的光却又暗了暗:“不过,若我父皇还在,他肯定是觉得不对。否则,他也不会在临终前,对国师竟以国运来相托……”以至于,如今但凡谁敢说国师一个不字,便会被认为,是对先皇的不敬。
封屹听了封翎的话,倒认真看了对方几眼,半晌他才答道:“对,还是错,只能由你自己去判断。但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少些,确能安抚人心,多了,则会蛊惑人心。若被有心的人蛊惑去了大部分人心,那这天下,最后是会由谁来说的算呢?”
“翎儿,万事都有度,但这度,该由谁来掌握,倒真该好好想清楚。”
“至于先皇嘛……他毕竟是先皇,你才是大吴的现在和未来。若大吴蒸蒸日上,先皇和祖宗们又能怪你些什么?”
“皇上,臣说的话,你可懂?”
封翎听过自己皇叔的话,顷刻间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只脑筋一转,便重重点了点头:“朕,懂了!”
封屹见封翎似是真懂了,难得赞许地朝他笑了笑。
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略一沉吟就又开口道:“皇上,臣……这里有件事,想要求你帮个忙……”
封翎见自己皇叔竟会有事求到自己头上,便立即兴奋道:“皇叔快请讲!跟朕不必客气。”
……
揽月观。
今日是国师出关的第二日,也是寒月十五,乃揽月观对百姓们开放的日子。
酉时一刻,国师已于揽月观道场中,为信众们讲了一天的经,这会儿揽月观已近关门时刻,但人们却仍旧都迟迟不肯散去。
无奈,最后国师的大弟子戚风,不得不带着观内诸道人,开始劝离信众。
费了好些口舌,揽月观大门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得以徐徐关上,观内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此时,莫妄缓缓睁开眼睛,从道场讲台的蒲团上慢慢站起,之后他便一步步踱出了道场。
来到道场外,莫妄却没有转身往后院自己宅舍那边去,而是径直走向了揽月观的大门。
戚风见状,赶紧跟上,待追至莫妄身后,他才恭敬垂首问道:“师父,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今儿可是累了一天了。”
莫妄站定,略回头瞥了他一眼:“怎么?为师什么时候要出揽月观,也需经你同意了?”
戚风赶紧摇头:“师父莫怪,弟子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您闭关三月才出关,今日又讲了一天的经,弟子怕您身体吃不消啊。”
“无事!”莫妄收回视线,迈步继续往外走去。
戚风这时却又叫住了他:“师父!弟子叫住您,其实是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问您,都已经憋了好久,就等着您出关……”
“问!”莫妄不耐地打断了戚风。
戚风一愣,旋即回神,马上问道:“师父,虽然吉星已死,但那吉星到底有何作用?弟子实在好奇极了。这好奇之心,不但此前没能随着吉星的逝去而消散,反倒愈演愈烈,以至常常思考到夜不能寐。”
莫妄这时看向戚风的眼神就充满了探究。
好奇?呵,到底是谁在好奇?
不过,告诉他们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