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电话是打到公司前台的, 前台小姑娘一听就懵了,六神无主之际想起还没看见夏总监离开, 这才急急忙忙把电话转了过去。
夏天本想多问一句, 谁知对方匆忙收线,他只好先往医院赶,路过前台, 他嘱咐满脸惊慌的小姑娘通知彭总家里,也没忘了交代让她给自己家里等着的那个人打个电话。
能说的出公司电话号码,证明彭浩光意识还算清醒,只说公司电话而不说家里的,证明不想家里人知道了担心, 瞧这思维缜密的,看样子不至于有大事。
夏天一路上, 都在如是安慰自己。
果不其然, 医院护士危言耸听地搞了个乌龙。彭浩光压根没进手术室,就在急诊固定了石膏板——右小腿骨折了,并伴有轻微脑震荡,当晚需要留院观察。
不过事故的另一方, 就没这么走运了。
交警也在医院,大致跟夏天说了情况。责任并不在老彭, 他好好的在里道开车, 一辆出租车突然从右侧车道强行超车,两下里都没把控好,结果撞在一起, 老彭的车头怼在出租车后座上,当时车速不算快,但也有六十码。
倒霉的是,车后座坐着一位怀了七个月身孕的孕妇。
送到医院的时候,孕妇整条裙子都被血染红了,老彭意识清醒,一个劲地追问情况,听说孕妇后来被拉进手术室,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彭浩光已被转移去了普通病房,脑袋上缠了一圈绷带——额头磕在方向盘上了,脑袋挺硬,把方向盘都砸出了一个坑。
交警问了几句就离开了,那边还有更麻烦的事等着他处理。夏天办好住院手续,交了押金,回来再看,见彭浩光眼神涣散的躺在病床上,像是心有余悸。其实老彭倒不怎么害怕,他这是生出了点心理阴影——撞车之后,孕妇因为剧痛想要下车,但打不开变形的车门,等到交警把人弄出来,他看见了从女人双腿间汩汩涌出的血……
学药出身,彭浩光当年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残害以小白鼠为首的各类活物,解剖动物时下刀从不带眨眼的,当然不至于晕血了,可这回又不一样,那血似乎格外刺眼,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并不是蟾蜍和青蛙能比得了的。
不多时,老彭的爱人傅明丽也到了,这是位传说中的女强人,同样出身医药世家,娘家夫家都不缺钱,却阻挡不住她认为女人一定要有自己事业的一颗雄心,才刚风风火火从饭局上赶来,一看丈夫那衰样,她虽然心疼,但也心里有底知道没事,索性伸出两根手指头,逗弄起老彭。
“彭彭,这是几?”
彭浩光俩眼无神,无心配合,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一句:“我有那么2吗?”
“你不2,不2大晚上不回家?”傅明丽白他一眼,“文艺路,那是从公司回咱家该走的道么?你小子有猫腻,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傅明丽叨叨完,紧着把费用跟夏天结了,又一个劲谢谢他,说起老听彭浩光提起他,就是没机会见,改天再请他去家里吃饭。
夏天答应着,心说丈夫都骨折了,这位还大大咧咧地开玩笑,也是心够大的。
彭浩光呆若木鸡了半日,想起关心女儿:“菲菲呢?你千万别告诉她,再把她给吓着。”
“用你说!让我妈接去了。”傅明丽一面把床摇高,喂老彭喝水,一面数落着,“你别整个小残样儿,这事是你的责任么,至于跟死了亲老婆似的么?”
话音才落,一名男子突然旋风般推门而入,真奔病床上的老彭,嘴里高声骂着:“我操你大爷,你还我儿子,丫挺的撞我老婆,我非弄死你不可。”
夏天忙一把挡在他身前,稍微用力一推,男人直接被推了个趔趄,顿在原地,登时有点怵了。
“你、你谁啊,我要他偿命!”男人色厉内荏地看着夏天。
“说话负点责,我是他弟,你有事跟我说。”夏天碍于对方刚遭受重大打击,话也没说的太过分。
“冲我来,”傅明丽突然扬声说,“有什么冤什么仇找我,我是他老婆!”
“他……我的孩子,我儿子!就被他给撞死了……”
七尺男儿捂着脸,蹲下身呜呜地哭开了,要说来横的夏天不怕,可眼见对方软成这样,反倒弄得他有点麻爪了。
最后还是护士长连哄带劝把人弄走了,男人一路哭得稀里哗啦,留下一个极其黯然惨伤的背影。
“没了……”彭浩光望着天花板,轻声叹了口气。
“你像点样,再说一遍不是你的责任,是意外!”傅明丽了解丈夫什么尿性,恨铁不成钢地说,“知道你心里过不去,回头多补偿人家点,但也不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兜揽,听见没?”
夏天听着,不禁对傅女士刮目相看,其实女人理智起来,有时候真比男人要清醒利索得多。
才刚冒充是人家弟弟,等闹完,老彭那位正经弟弟也赶过来了。彭浩伟本来带着女硕士,在约好的餐厅等他哥和夏天,没想到出了意外,他以为老彭和夏天在一起,看夏天没事,只当是没撞到副驾驶,也顾不上多问,兄弟俩加上傅明丽,这会儿家属都到齐了,商量起晚上怎么照看病号的事。
傅明丽:“我陪你,别人谁我也不大放心。”
夏天刚好也开口说:“我陪你……”
“别,谁都不用陪,我好好的,死不了呢。”彭浩光说完,看看夏天,“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得替我主持工作,回头我写份授权,你先帮着暂代总经理一职,赶紧的,先回去吧。”
交代完,他没再说多余的话,只言简意赅地把所有人都打发了,老彭平时多活份一人,开心起来能贫出花来的,足见这回受得打击不小。
折腾到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夏天也忘了问前台小姑娘到底给他家打电话没,估摸这点回去,高建峰八成都睡下了。
谁知才念叨一句,他走到大门口,就见前方出租车下来个人。
是……高建峰?!
高建峰身上穿着件家居白T恤,看样子是临时起意匆匆赶来的,走到夏天跟前,他问:“你那位贵人没事吧?”
夏天:“没事,就是骨折,轻微脑震荡。不影响生活,以后还是健全人。”说完,他又问:“你怎么来了?”
“都十一点多了,我看你还没动静,过来看看。”
夏天心里顿时一暖,这人的体贴依然如故,俩人站在医院门口打车,接近凌晨,出租车不多了,十分钟过去也还没打到一辆。
高建峰在等待的过程中,时不时会摸一摸腰,后来干脆单手扶着腰,夏天一瞥就觉得纳闷,这是解锁了新姿势,插兜从此改叉腰了?
“怎么?是腰不舒服?”夏天问。
高建峰摇了下头,手自然而然垂下来了,依着老规矩继续插兜,“没,腰上有点痒痒。”
这句当然是瞎话,高建峰此刻确实不太舒服。那会儿他洗干净菜,把所有能切的、会切的都切成大概其可以入眼的形状,然后就开始安心等夏大厨回来,结果却接到了前台小姑娘的电话。
小女孩惊魂未定,高建峰问一句,她答一句,全程挤牙膏似的,放下电话,高建峰也没闹明白彭浩光究竟是死是活,但夏天肯定是回不来了,他只能自己动手,凭借二十年吃货的经验,手忙脚乱地收拾出了一桌子菜来。
至于味道……让他联想起了曾经的八中食堂,吃的他嘴里、胃里都不怎么舒服,硬着头皮往下咽,吃完居然还有点撑,他把剩下的都倒掉,想着今晚不算太热,干脆换了衣服去楼下慢跑。
医生说不能做剧烈运动,慢跑在他看来算是标准的温和运动。遥想当年,直到上高三前,他每晚还坚持跑至少十公里,有日子没练过,好在宝刀尚未老。
跑完三千也没觉得怎么样,他回家洗了澡,不想夏天还迟迟不归,他心里有点惦记,这才决定去医院转一圈。
谁知温和运动的后遗症,这会儿才终于开始显现,刚才又坐了二十分钟车,可能是窝着了?高建峰琢磨着,等打到车,他没跟夏天坐后头,自己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右手一直放在腰上,边撑着,边慢慢按着。
然而无济于事,下车的时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位了,他才一迈腿,就听见“嘎嘣”一响,抬起头,对上夏天狐疑的目光,他不由尴尬地笑了一下。
腰腹好像都不大灵光,使不上劲,高建峰一手抓着车顶,一手拽着车门,全靠胳膊腿的力量挪出了出租车。
可方才那一声响,夏天听得很真切:“你是不是闪着腰了?”
“可能是吧。”高建峰就坡下驴,顺手扶起老腰,没走两步,又觉得自己不良于行,姿势活像怀了七八个月身孕的,一咬牙挪开手,硬生生没再去碰疼的地方。
之后他也没说话,像是一开口力气就全卸了,再走不动道了似的。
坚持到家,他才松一口气说:“你去洗澡吧,我刚洗过了,一会再冲一下,早点睡。”
连滚带爬把自己弄上床,他到底还是心大,估摸睡一觉肯定能好,只是多少有点郁闷,以后难道连基本的运动都不能有了?那他的六块腹肌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一天天消亡,一点点变成肥膘?
高建峰把头埋在枕头里,绝望地惋惜了一会儿自己的好身材,一时又想反正明天依然是一条好汉,好汉明日可就有一千万到账了,务必养精蓄锐,重新抖擞起来。
这时,响起轻轻两下敲门声,而后,门被推开了。
夏天拿着一张膏药,走到床边问:“哪疼?”
高建峰回眸:“……”其实膏药没用,他试过的,不过也算能缓解一点吧。
但现在好像哪哪都疼,从腰眼沿着脊椎往上走,反正就是直不起来了。
“衣服撩开,哪疼指给我。”
夏大夫医嘱说得颇威严,高建峰权当死马当活马医,想了想,撩开了上衣。
露出一段精致的腰身来,高建峰肤色本来就偏白,过去的四年里,除了头一年经常风吹日晒,后来做学员,多在室内活动,皮肤很快就养了回来,身上的比脸上还更细腻,此刻人趴在床上,腰窝塌陷,床头一盏灯光流转,光线仿佛都被吸收进那个凹陷的地方,跳进一颗若隐若现的小腰眼间。
这样的姿势,愈发显出某个挺翘的部位,高建峰缓缓侧过头,后背两处蝴蝶骨跟着微微动一动,忽然间又多了一点别样的乖顺感。
夏天早料到这结局,谁让他自己送上门来的呢,再难受也得忍着!主要是高建峰现在有点残,如若不然,他暗暗想,天时地利,他一准能把人给办了!
架不住自己先心疼,夏天一边贴着膏药,一边顺手抚平,手指一寸寸滑过去,最后按在上面开始揉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