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你说什么?”
按贺年原话传达的年轻佣人吓得磕巴:“老,老爷说——”
旁边年长的佣人立刻打断他,看着贺景,温声道:“老爷叮嘱您一定照顾好夫人的情绪,有情况及时传达,他也很担心。”
贺景这才收回目光,摸上扶手:“知道了,让周医生在会客室等我。”
“是。”
佣人很快离开,贺景深吸口气,才犹豫地看向林痕:“我妈……她现在可能不认识我,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林痕已经对情况有了大概猜测,虽然震惊,但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安慰:“进去吧。”
贺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推开了门。
入目是一间大的过了头的卧室,一看就是精心装修过的,像是误入了古希腊的神话殿堂,每一处都透露着房间主人的精致典雅,就连空气里都弥散着淡淡的香,醉人心神。
林痕的目光移到靠窗的床上,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悲悯,哀伤,失落……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些词汇,但这双眼睛仿佛在和他说话,平静地传递着这些灰色情绪。
回过神来林痕才发现,贺景长得很像他妈妈,五官轮廓深,鼻梁高挺,就连眉骨的走向都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缺憾,像雕塑家最中意的杰作,生来就要被仰望憧憬。
睫毛不翘,半遮着眼珠的时候朦胧迷人,漂亮到让人忍不住探究眼眸深处的情绪。
贺景打破沉默,站在原地低声喊:“妈。”
和贺景一样的琥珀色眼珠微微动了动,林痕清晰地感觉到了贺景的紧张,时间仿佛被冻住,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洛烟才忽然怔过来一样,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小景,这是谁?”
贺景松了口气,牵着林痕走到床前,眼睛锁定她缠着纱布的左手,整个人一颤,又很快恢复表面的平静,轻声道:“妈,这是林痕,我之前和你说过。”
洛烟偏头看向林痕,明明是探究的眼神,从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冒犯,美得让人心颤。
过了许久,洛烟轻轻笑了一声,冲林痕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嗓音温柔动听:“你好。”
“您好。”林痕和贺景对视一眼,握住了那只手,眼底一闪,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手指没有力气,只能勉强地做些动作,应该是吃了镇定类药物。
“抱歉,让你看见这幅样子,”洛烟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岁月仿佛忘了这个美丽的人,到如今依旧美的让人心惊,“我记得,小景总是和我提起你,太久了……”她轻轻托着下巴,回忆了片刻,眼睛一弯:“不记得了,好像说了好多年……终于舍得带来让我看看了。”
贺景避开视线,罕见地有些害臊:“妈,说这个干什么。”
洛烟轻笑:“终于追到了吗。”
贺景拿过椅子按着林痕坐下,自己则坐在了洛烟身边,视线低垂,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左手,皱眉道:“妈,别伤害自己了。”
洛烟微微顿住,半晌,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贺景轻轻抓着她左手,整个人都压抑着:“手割破了,你还怎么画画。”
林痕心头一颤,传闻是真的,洛烟是左撇子,画画只用左手。
“……不画了,”洛烟眼底像蒙了层冲不破挣不脱的雾,看向他,声音缥缈:“你乖乖的,照顾好自己和林痕,不要管你父亲的那些事,继续画,一直画下去。”
贺景一顿,垂眸道:“好。”
林痕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这位母亲,贺景不会再深造她期待的路了,相反,走上了她最不希望的道路。
洛烟轻轻摸了摸贺景的脸,动作无限温柔,眼底却氤氲着化不开的悲伤,呢喃:“不要变成他……”
一句话刺破了林痕的所有防线,他轻声打断,眼神认真地看着洛烟:“阿姨,贺景和贺年不一样,他们完全不同。”
洛烟从情绪中抽离,好奇地看向林痕,过了好久,轻柔地笑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林痕看向贺景,贺景吸了吸鼻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林痕喉咙滚了滚,吐出干巴巴的两个字:“没有。”
洛烟看看贺景,再微微偏头看着林痕,好久,笑道:“不可以帮他说谎,他从小时候起就这样,谁都要让着他,小王子似的。”
贺景一哽,小时候的事被翻出来,还是在林痕面前,他这么傲惯了的性格简直无地自容:“妈,我小时候也不那样,你记错了。”
“没有吗?”洛烟托腮回忆,“七岁的时候缠着周管家要出去玩,路上对某个小朋友一见钟情,回来缠着我说一定要娶他,还要我带你回去找,但是连着找了三天也没再遇见,哭了一个月……”
“妈!”贺景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妈能回忆到一些事他肯定是高兴的,但回忆的怎么都是他不想提的,“别说这个了。”
林痕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洛烟的话,心里顿时被震惊和好笑填满,下意识看向贺景。
哭了一个月……无法想象。
贺景也有哭哭啼啼的时候,不过毕竟还小……
洛烟轻轻拍了拍他后背,难得有笑容这么清晰的时候,望着林痕说:“辛苦啦,迁就他。”
林痕想笑又觉得不能笑,忍得辛苦:“也没那么辛苦,他平时……还好。”
“那时是童言无忌,倒是现在,你们在一起真好。”洛烟想到什么,眼底闪现出怀念,又很快风化成沙,一粒不留。
林痕不想看见洛烟的这个表情,就像人会下意识想挽留美好一样,笑道:“阿姨,其实那个‘小朋友’就是我。”
洛烟怔住,半晌才掩唇,惊讶道:“是你?”
“嗯,”林痕点头,回忆起来嘴角勾起,“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好看的小朋友,先喊出‘我想娶你’的……我那天和学校一起去春游,第一次去那个地方,后来就没去过了。”
洛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巧合,模糊成一片片光影的记忆里为数不多清晰的几片被珍惜地翻找出来,拉着林痕的手,温柔地说:“他总说要带你来见我,没想到缘分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小景第一次提起‘林痕’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她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喃喃:“记不清了……”
贺景怕她陷进回忆出不来,只能主动提醒道:“初二。”
“啊,对,”洛烟笑了好一会儿,“他那天笑得太开心了,我问怎么了,又装作不经意地和我说‘他叫林痕,篮球打得不错’,后来托周管家买了个很好的篮球,送到了你的学校。”
林痕这才知道,学校那个手感棒呆了的篮球原来不是校长良心发现……他用那个篮球赢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来还正儿八经地传给了下一届学弟,据说有“痕哥加成”。
知道了好几个大秘密,林痕心情也轻松了起来,由着洛烟拉着他回忆,听得愈发入神。
到如今他总是提醒自己别去在意从前,只看以后,但这些事情告诉他,从前也不是全然的面目全非,也有些记忆是温热的,就算微不足道,也值得记住。
洛烟一直聊了两个小时才扶额犯困,林痕和贺景扶着她躺下,又约好下次过来的时间才离开。
出门贺景什么都没说,大步往会客室走,不去看林痕的眼睛:“我去见一下医生。”
“嗯,”林痕站住,转头找休息室,“我去外面等。”
贺景一愣,随即一把拉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回避,这些都是我们两个的事儿,我就是——”他偷偷看了林痕一眼,转移话题道:“我妈好喜欢你,我好久没见过她像今天这么开心了。”
林痕了然,也没拆穿他:“下次我们早点过来吧。”
贺景嘴角弯了弯:“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钻进被窝盖上被满足地闭上眼睛:今天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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