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萧煜已走到近前,看到他怀里看不见模样的人,忍不住蹙了蹙眉,随即恢复从容,冲他拱手行礼:“陛下,侄儿从滑州归来,听说陛下在马场中,特意先来问候。只是——似乎打搅了陛下的兴致。”
被包裹在大氅里的楚宁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浑身僵硬,下意识隔着厚厚的氅衣抓着萧恪之胸口的衣料,一动也不敢动。
萧恪之却毫不在意似的,抱着她的一只手轻拍一下以示安抚,又淡淡瞥过去一眼:“侄儿且稍等些时候。”
说罢,径直行到马边,抱着怀里的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留在远处的萧煜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他方才询问马场上的侍卫皇帝的所在时,便发觉那侍卫脸色有些不对,却没多问,待走近了,才知道皇帝竟当众抱了个不知身份的女人进了御帐已经一个多时辰!
他本有些不信,毕竟近来也打听过他这叔父的事,知道那似乎是个不近女色的。可现在,他却是亲眼看到了,的的确确是带了个女人。
他一时分不清心里的滋味到底是什么。
他当太子的这些年里,总是谨小慎微,在女色一事上,更是时刻约束着自己,生怕落下个贪图享乐的名声。
如今看到这位叔父这样毫无顾忌,心里自然有几分鄙夷。可同时,也有些莫名的不快——他这些年拼命克制才能一直保住自己太子的地位,而这位叔父如此行事,却不必担心旁人的眼光!
世事就是如此不公。
他沉着脸看着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转头问刘康:“大监可知那是哪家娘子,竟让圣人如此护着,也不教人知晓身份?”
刘康的手一抖,差点当场跪下。
哪家娘子?还不是东宫的娘子?
他尴尬地笑笑,做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道:“殿下快别为难老奴了,圣人的事,咱们可不敢私下议论。”
萧煜看他一眼,也不多为难,只点头道:“大监说得不错,是我逾越了。”
他本也不过随口一问,没指望刘康能告诉他。不管那女人是谁,他能肯定,绝不是齐六娘。
这样想着,他心里才舒坦些。
至少,齐太后的盘算暂时还未得逞。
……
马场边缘的无人地带,萧恪之见到先前那匹枣红马的踪影,渐渐放慢速度,轻轻拍了拍怀里还掩在大氅里的人。
“好了,这儿没人了。”
楚宁没立刻动,先等了片刻,才伸手掀开条缝隙,露出一双眼睛朝四下看了看,见果然没人,才彻底拉下大氅,屏息了好久似的大口喘气。
一路上虽被遮盖着,她却总有种错觉,好似已被人看透了似的,无所遁形,现在镇定下来,狂跳的心才逐渐平静。
“怕什么?若真被他知道了,大不了朕直接把你带回宫去。”
他看着她这副紧张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可说完,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竟如此自然地说出要带她回宫这样的话!
楚宁睨他一眼,没说话,心里想的与他截然相反。
她可不相信他真会如此,更何况,即便他果真愿意带她入宫,恐怕也只是凭着一时的兴致。毕竟,对他来说,不过是多了一个需要安置的女人罢了,时间久了,总会变的,到时他还不知如何后悔。
况且,她从前遇到萧煜时,也曾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待她的,如今才知道一切都不过欺骗和利用罢了。而与萧恪之,从一开始就清楚,是各取所需,她如何还会再轻易起别的念头?
“陛下,阿宁有事相求。”
她沉默片刻,提醒似的说出来。
萧恪之低头瞥她一眼,慢慢收了笑,却没像前几次一般心生怒意。
这一回,他有几分确信,她心中所求,恐怕不如他先前所想那般不堪。若真是如此,他并不介意帮一帮她。
马儿停下,他伸手将她抱下来。
正低头寻找不多的青草的枣红马看到了熟悉的人,主动小跑过来。楚宁拉着缰绳正要离开,手却被他重新攥住。
他将她拉回怀里,就着明朗的阳光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再低下头去用力吻住她。
透着凉意的微风从耳边轻轻拂过,带起地上的枯草与断枝簌簌作响。
他将她放开,轻抚她晶亮动人的眼眸。
“过几日,到飞霜殿来,朕听你说。”
楚宁笑了笑,轻轻点头应下,推开他的手向后站了一步,示意他先离开。
他转身上马,却没直接沿路返回,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