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已用过晚膳,炉边却还温着给他的胡麻饼和羊肉汤,见他回来,便让人摆到食案上,自己则亲自过去替他脱下外袍,递一块手巾过去给他擦脸。
他笑着顺手接过,一面擦着,一面已忍不住搂着她亲两下。
楚宁笑着摸摸他已冒出少许胡茬的下颚,缩着脑袋推他一把:“扎疼我了!”
他闻言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在她脖颈边蹭了蹭,低低道:“不过两日未修便长出来了,阿宁帮我理一理,可好?”
楚宁拉他坐到食案边,先让他用饭:“好,一会儿,我便亲自替陛下理一理。”
一听这话,他咀嚼胡麻饼的速度也加快了,不过片刻,便就着汤将两块饼吞入腹中。
内侍已将刀、手巾、热水等都准备好了,楚宁干脆让他仰面躺下,枕在自己膝上,先用手巾沾了热水,将他下颚上的胡须捂热、软化,再用刀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刮过。
刀过之处,冒出头的青青的胡茬纷纷被带走,恢复平整。
萧恪之心底一阵惬意餍足,虽仰卧着,却不肯闭上双眼,只直直盯着楚宁专注仔细的面容,忍不住要扬起唇角。
“别动!”楚宁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忙移开些,生怕割上了他的脸颊,“差点划到了。”
萧恪之这才回神,努力绷住脸,任她处理干净。
说来也怪,他往日始终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偏偏到她面前时,好像卸下了什么伪装一般,总是忍不住露出松快的笑容。
不一会儿,楚宁放下刀,又用毛巾替他捂了捂,再抹上一层薄薄的面脂,才算完成。
“好了,陛下看看,如何?”
萧恪之一骨碌起身,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满意道:“阿宁的手艺,自然好,比朕自己都好!”
楚宁掩唇笑了笑,难得得意地昂首:“那是自然,陛下可没有我这般有耐心。”
“是,朕该好好奖赏你的耐心……”
说着,他干脆将她拉进怀里,用才变得光滑的下颚去蹭她的颈窝。
“陛下——别,我还有话要说呢!”楚宁感受到他动作的变化,咯咯笑着躲开,“今日我去了掖庭。”
萧恪之看一眼时辰,知道她的确有事要说,恰好他也有话要说,便停下动作,问:“去做了什么?”
“我见了那里的杂役宫女,多问了几句。”
她又将先前许夫人说过的话,和心里的打算一并说出来。
“我想在宫中设一处学堂,专门教授这些平民出身的宫女们读书识字,学习技艺,若有优异者,学成后,也能像那些大家出身的女子一般得到晋升,成为女官。陛下以为如何?”
萧恪之听得认真,这时候已忍不住坐直身子,拉着她的手,道:“朕觉得极好。此事,朕也未曾想过,你却留意了。”
他对母亲的印象停留在十二岁以前,那时虽记得母亲似乎爱读书,可却不曾深思过,偏偏她留心了,还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朕如今在朝堂上,也正要渐渐提拔一些出身寒门的有识之士,虽要徐徐图之,却也已有了些进展。你在宫中能这样做,也恰合了朕的主张,给天下人做个表率,实在很好。”
他说着,目中露出几分感动:“此事,母亲在天之灵若能看到,也定是极赞同的。当初她在宫里,也没机会好好进学,你这样,也算替她了了当初的心愿,阿宁,朕很感激。”
她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用心:“阿宁想尽力为陛下做些事。如今成了夫妻,陛下的母亲,便也是我的母亲,即便不在了,我知道陛下心里也是挂念的。”
“是啊,朕挂念着,你是懂的……”
他轻叹一声,推窗去看天边的繁星,在心中默默向已离开人世许多年的母亲说悄悄话。
她伸手轻轻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二人静了片刻,他低声道:“朕也有话同你说。阿宁,中秋那一日,朕打算办你的册封大典,可好?”
“册封大典?”楚宁一愣,抬起头来望着他,“可、可我的衣袍、饰物都还未准备——”
“这些你不必忙,朕早已让内侍省的人去办了,过两日做好了,便能送来给你试穿。”他盘算此事已久,早在将她接入太极宫时,便已想到了这一日,“那一日中秋佳节,本就普天同庆,再行册封大典,便是让天下百姓共庆此事。夜里的那场宴席,也有百官为你庆贺。”
“况且,中秋寓意团圆,咱们在一起,便是成家了,也讨个好兆头。”
楚宁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便知道他早已想好了:“那便听陛下的,我只管操办好宴席,旁的可都交给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