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归眉心一跳，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沈母察觉。但他早已历练得稳重，心虚不过稍瞬即逝，快得沈母根本没发现。

他神色不变，回答：“我怎么会把汤都喝光了。阿栀喝不完这么多，娘，你以后少给她打点。小姑娘胃小，喝多了胃会涨。”

沈清归半真半假的，沈母看不出异样，又问：“阿栀呢？”

“睡着了。咳，娘，你不用喊她吃午饭。晚点我回来，给她带其他吃的。”

沈母倒没想多，以为叶栀身体还没恢复好，累了，午饭也不吃了，又心疼了。

“得了，得了，晚上再带点排骨回来。阿栀喜欢吃，我今晚给她做糖醋排骨，给她补补。她啊，太瘦了。”

瘦么？

沈清归耳根发红，努力的把脑海里的丰润雪白收起，他又咳了一声，“我知道了。我，我先出门了。娘，记得不要叫醒阿栀。”

“去吧，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把睡着的小姑娘喊醒了？”

而房间里‘正在睡着’的小姑娘，其实并没有睡着，她把沈母和沈清归的对话听完后，露在被子外的皮肤更红了。还隐隐约约看到她手臂上的红色印记。

她以后……再也不让男人喝汤了。

……

沈清归又去县城了，还带着几个年轻小伙儿，开着村里的拖拉机去县城了。

劳作的村民们又猜想，这次沈清归又从县城里带回来什么，都在议论纷纷。

“沈家应该快要办喜事了吧？我看沈家小子这段时间不断的从县城带东西回来，什么肉啊，糖果饼干的。”

“嘿，你这话就不对了。自从沈家小子当上了正式工，那一次不是肉啊糖果的带回？”

“就是，我都好几次闻到肉香了。”

“老撞家的，你是狗鼻子吗？生肉你都能闻到？”

“哈哈哈哈……”

这话一落，众人哄堂大笑。

大伙乐呵了，也就没有注意到她们不远处的树下，还站了两个女人。

是赵家二嫂陈丽丽，和她的亲生妹妹陈美娟。

陈美娟是陈丽丽的小妹，今年二十，长得还可以。五官轮廓深邃，就是有点黑，但胜在丰满，是现在这个年代长辈都喜欢的儿媳妇长相。

赵家二嫂让陈美娟看完沈清归，又听完了乡亲们的调侃，便把她拉走。等到远离人群了，就扬起下巴问：“怎样，这次你大姐没骗了吧。”

“这沈清归绝对是清河村，不，大河县都难得在好青年。长相好看，精神，现在又是县城的货运部的正式工，我都打听好了，货运部的正式工油水都很多。家里只有一个要死不活的老娘，只要你嫁过去，肯定是你当家做主。只要你把男人勾住了，他们家现在有的，还不是你的了。”

陈美娟脑海里回想起刚才沈清归走过时的样子，身材挺拔，高大英俊，加上现在有钱了，确实是挺好的。但她习惯性跟自家大姐唱反调，她装作不在乎道：“可他现在不是要结婚了吗？”

“我没记错的话，是个城里知青吧？”

要说陈美娟还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是现在整个清河村都在说沈清归要娶叶栀。陈美娟想，等她嫁过去，绝对要姓叶的好看。

“得了，听听就算了。一个破鞋，要是你儿子，你会给他娶？再说了，她现在还病着呢，连学校都没去了。听说身体太差，工作都要找人顶上了。”

陈美娟眼里闪过一道光，“你确定？”

“不然我让你过来干嘛？粮食多吗？”

“我告诉你啊小妹，要是这次成了，你记得回去给咱爹娘好好说说我的好话啊。不要总是让陈妮妮她站在我头上拉屎拉尿。”

说话粗俗，陈美娟眼里闪过厌恶。

不过她掩饰得很好，她点头，“成了，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起码媒人红包不会少给。但是，现在人人都在传他要结婚，你要真的确定你能弄成。别到时不成，还弄坏我的名声，回去家里，爹娘要你好看。”

话里的威胁意思不少，要是往常，赵家二嫂绝对会怼回去。但她自从嫁到清河村后，因为很少拿东西回娘家，她爹娘已经快要跟她断绝关系了。要是她再没了娘家，她以后在赵家就更难生存了。

赵家二嫂忍住怒火，呵呵的笑过，“放心。你形象好，又是初中学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沈家婶子看到你肯定会喜欢了的。姓叶的身子弱，都不知道能能不能生呢。”

说到生，陈美娟很有自信。她小的时候被大能算过命，说她天生带富贵，命中有三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所以，要是沈家看中这个，她绝对能拿下这个沈清归。

陈家姐妹不要脸，说着说着就忘记隐藏，声音也不控制，就这样被同样躲起来的孙肖和赵小赵听到。

赵小赵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叶栀要被人抛弃了。第二反应，竟然还有点小开心。但这小开心很快就被她压抑在心底，她转头，想尽快拉着孙肖走。

孙肖却没动，反而把赵小赵拉回来了。他见赵小赵要往知青院方向走，眼里带过轻微的惊讶，“你……不过去沈家告诉叶同志？”

“我……我突然过去会很奇怪。而且，赵家二嫂是赵大队长的媳妇，赵大队长会管的。”再说了，赵大队长的媳妇就是春花婶子，春花婶子对叶栀的好，村里谁都看在眼里。叶栀生病这段时间，她自己也在养伤，可却时不时的跑去沈家看她。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叶栀这么好的人缘，也不差她一个了。

这是不准备过去了。

这下孙肖真的对赵小赵刮目相看，他没想到当初一个简简单单谎言就能骗来的胆小鬼，现在却要拒绝做好人了？

虽然欣赏，但却不行。

孙肖板起脸，试图让自己当一个正直的好青年，他道：“小赵，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叶同志，我也不勉强你再为了我去毫无自尊的接近她。但我们身为新中国的大好青年，不能见死不救，不能明知道有人行不轨的事，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是对别人，对你自己，对国家都是不忠不义。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的人。”

其实赵小赵说完就后悔了，再听孙肖的话，更是羞愧。她连忙道歉：“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小赵，你很好。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变得不像你自己了。”这是把刚才赵小赵的见死不救，归到自己身上。

赵小赵愧疚的同时，又是感动，“我，我现在就去找叶栀，让她小心赵二嫂他们。”

“嗯，去吧。我在知青院做好饭菜等你回来。”

“好，肖哥，你等我。”

等赵小赵跑远了，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此处远离人群，靠近劳作的田里，这时并没有人再走过了。四处静得只有蝉鸣，和时不时风吹过带起的野草树叶的声音，在烈日阳光下，显得异常的躁动。

孙肖没有动，他顶着烈日就站在了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额头都冒汗了，才道：“不出来，我就走了。”

依旧没有回答，又等了一会儿，孙肖真的抬脚走人了。

可他才动，原本毫无动静的荒草里突然冒出一人。这人长得跟孙肖一样，都是丢在人群里都不会让人注意的人，可唯独他那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暴露了他不简单。

“终于舍得出来了？”孙肖冷哼。

“嘿，看你说的。我这不是怕被人发现嘛。再说了，我要是提前出来，这不就影响你和小美人谈情说爱了。”男人吊儿郎当的，跟孙肖的严肃谨慎完全相反。

孙肖不喜欢男人，从男人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眉头就没放下过。

男人似乎也知道孙肖不喜欢他，可他这个人吧，却偏偏喜欢做讨人厌的事。他凑向前，故意把脸凑近孙肖的面前，道：“怎么，见到老同学不开心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被人发现了，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老同学！”

“啧啧，果然是老同学，一见面就想让我死。行了，不跟你叙旧了。”男人突然严肃，原本没有特色的脸，瞬间变得如出鞘的利刃，即使是孙肖，也被他的锐利逼得倒退了两步。

“我接到消息说沈濯军的儿子逃到这里来了，你确定真实没有？”

“还没确定。”

“为什么？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小村落就有一家姓沈的。”

男人得到的情报比预想的多，孙肖偷看了他一眼，“确实有一家姓沈的，但他们是逃难来的。沈濯军的老婆死了，只剩下一个儿子。再有，年龄姓名等信息都对不上。”

“我记得沈濯军的儿子叫……”

“沈禹。”

“对就是他，今年应该二十一了吧。”

“嗯，但信息跟这家人不符。而且，我来这里之前，也调查过一个沈家……”

“怎么？你怀疑上面的指示？”

“不敢。”

男人看着低头的孙肖，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是不敢。我怀疑这里的沈家人，就是沈濯军的儿子。我命令你三个月之内调查清楚了，不然，你知道惩罚的。”

孙肖压下眼里的厌恶和害怕，立正，站直身体，向男人行了一个军礼，“是！”

“哎，别别别，大家老同学别这么正式。”男人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吊儿郎当，不顾孙肖的抗拒，还勾肩搭背的搭着孙肖的肩膀，道：“大家老同学一场，临走前，再给你一个提示吧。沈家那位，还没死呢。”

孙肖吓得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最近上层不停的下达寻找沈濯军儿子的命令。”

“再给你一个提示吧。能捉住沈濯军儿子是好事，但要不是能……”

男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孙肖懂了。

这是宁可抓错，不肯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