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
刚过卯初三刻,骄阳就洒在床幔的金色帘勾上,反衬得屋子里金光点点。
顾瑾之起床,梳洗之后,带着丫鬟去母亲那边请安、吃早膳。
庭院绿荫匝地,蝉鸣切切。
到了岔路口的时候,顾瑾之看见祖父身边的小厮画琴脚步匆匆,也往宋盼儿那边的正院去。
顾瑾之就喊他。
画琴十五岁,没有顾延臻身边那些小厮活泼。他性格拘谨又沉稳,一点也不像个十五岁的孩子。
听到顾瑾之喊他,他忙停住了脚步,给顾瑾之行礼。
“做什么去?”顾瑾之看他一脑门子汗,心里一紧,暗揣不会是祖父有事吧?
画琴道:“老太爷在收拾箱笼,说要去趟京城,让小的告诉夫人一声。”然后又道,“还说看到七小姐,让您过去,老太爷有功课交待您。”
昨日下学,祖父也没提要上京。
怎么过了一夜就有了变故?
祖父要上京,应该和大伯的书信没关系。
那就是上次庐阳王和南昌王的来访有关?
顾瑾之道:“那你快去。跟夫人说一声,我先去了老太爷那边。”
画琴道是。
顾瑾之就转而先去了老爷子的院子。
老爷子正在吩咐丫鬟们把他日常珍贵的书籍装箱,准备收起来,怕他不在家被弄坏了。
看到顾瑾之来,他微微颔首,让她到书案前。
他把几本医经摆在桌上,道:“我去趟京城。你还当我在家一样,每日念书,切不可懒怠!这几本书你先背熟,哪里不懂的,回来我再逐一讲解。”
顾瑾之翻了翻,都是前五四十年驰名杏林的前辈留下来的真迹。
这些原本都是家族传经,不传外人的,不知怎么落入了祖父之手。
一本《冯氏医话》,一本《寿州韦氏验案》,一本《孙氏局方新证》,都是前辈从医经验著成。
这些人并不很出名,这些著作到了后世就遗落,顾瑾之听也没听说过着三本书。
她有了些兴趣。
“我定会用心的。”她道,“祖父,您什么时候动身,什么时候回来?”
她也没问老爷子回京做什么。
“收拾好就走。”老爷子道。
却没有告诉顾瑾之什么时候回来。
顾瑾之也帮着老爷子把书籍都收起来。
正在忙碌着,宋盼儿和顾延臻夫妻俩联袂而来。
“爹,您怎么要回京?”宋盼儿急声道,“大侄儿不是快来了吗?”
“我不等他。”老爷子道,然后又对顾延臻说,“你去租条船,我收拾好这些,就动身。”
这是打定了主意,不容置喙。
“爹,您走得这样急,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顾延臻站着不动,为难道,“您先缓缓,容我们……”
“我上京,你们准备什么?”老爷子脸色一板,“我都打点好了!”
然后喊回来的画琴,“你去租条船。”
“爹,三爷是说,您一个人怎么上京?总得有人一路上服侍您。画琴和其他下人跟着,三爷和我都不放心。反正后年就是春闱,三爷也是去京城应试的。不如您明日再走,让三爷收拾收拾,这次跟您一块儿去了。”宋盼儿在一旁道。
顾延臻连连点头:“是啊爹。”
“京城什么地方?”老爷子脸色冷峻,“人来客往,哪里有念书的功夫?如今不过一年半就是春闱,你应该闭门读书才是。我又不是老眼昏花的!画琴服侍我,比任何人都妥帖。再挑两个得力的护院跟着。”
顾延臻和宋盼儿一时间都词穷了,想不出其他话来挽留。
宋盼儿甚至给顾瑾之使眼色。
“还不去!”老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