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朝慢悠悠醒来,神志终于清楚了不少。
他看到顾瑾之,露出了笑容,轻声说了句话。
那话,就是他在睡梦中反复念叨的。
然后看到了大家茫然的眼神,他用中土官话说:“瑾之,你来了……”
顾瑾之笑了笑,微微颔首,并不和他搭话。
她扭头吩咐彭太医和曾太医:“辛苦您二位。煜王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八成不会再有反复,安宫牛黄丸连续用两日,以后就不要再用了。”
至于外伤如何保养,就不需要顾瑾之再费口舌。
彭太医和曾太医都擅长外伤,比顾瑾之还要在行。
两位太医也给顾瑾之作揖,道谢。
顾瑾之笑了笑,附耳跟秦申四说了句什么。
秦申四就疾步往外走。
彭太医微惑:干什么去?
“这边也无事,我就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顾瑾之笑着道。
曾太医连忙给彭太医使眼色。
彭太医也露出几分为难。
他们有话跟顾瑾之说。
躺在床上的陈煜朝听到顾瑾之要走,脸色一紧,急声又喊了声:“瑾之!”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喊顾瑾之的闺名……
顾瑾之转身,笑望着他。
陈煜朝神色虚弱,不知该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又微微合上,抿了唇,唇角有了个难过的弧度。
顾瑾之上前,声音不低不高,和他说:“我们中土,姑娘家的闺名不轻易示人。王爷知道我的名讳,原是私情。如今公众场合,还是称呼我顾小姐。”
陈煜朝眼眸微黯。
顾瑾之又跟他说了句告辞。
这回,他没有再喊她,而是阖眼。眼皮微闪,他情绪很有起伏。
顾瑾之又跟两位太医行礼,转身要出来。
“顾、顾小姐。”彭太医和曾太医追了出来。
顾瑾之站在廊檐下,和他们说话。
瞧着彭太医和曾太医的神色,对他们的目的也猜到了三分,就笑着道:“您二位若是想要安宫牛黄丸,回头问秦申四太医要去,他会制;秘方却是不能给的,那是家传药;若是想知道为什么要用艾草,我可以说上一二。”
彭、曾两位太医被她说得忍俊不禁。
“顾小姐说笑了,药是不敢要的。”彭太医笑着,“只是想请教顾小姐,说说煜王的病理和用药。我们俩瞧着半晌,仍是有点不太明白……”
顾瑾之笑了笑。
艾草他们很少用在外伤,安宫牛黄丸又没有听说过,所以云里雾里。
“……安宫牛黄丸在退烧上,效用比紫雪丹不止高两倍,至少要高上四五倍的。”顾瑾之道,“那才是起了关键的。艾草嘛,不过是抗毒杀邪。煜王的高烧,并非风寒内灼,而是刀伤被病邪感染,毒邪从外入侵。从艾草消毒,等于釜底抽薪,先祛除了高烧的根本。再内用安宫牛黄丸退烧。假如只是内邪高烧,艾草就不需要的,只要用安宫牛黄丸就好。”
她趁机大肆褒奖安宫牛黄丸。
她也不是浮夸,效果在那里摆着呢,陈煜朝不是半个时辰内就退烧了吗?
她一边说,两位太医忙点头、
她说的,都在点子上。
外伤内侵,的确是陈煜朝的症状。只是艾草还有这等功效,他们是不知道的。
两人把安宫牛黄丸牢牢记住了,然后给顾瑾之作揖道谢。
话刚刚说完,方才出去的秦申四又折了回来。他手里拎了个包袱,乃是方才制安宫牛黄丸剩下的药渣。
彭太医和曾太医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顾瑾之就和秦申四,又去给太医院的正堂,给秦微四作辞。
秦微四脸色似看了颜料铺子,往日的精明机灵全不见了,呆若木鸡看着顾瑾之。
秦申四心里大快!他知道他哥哥是想踩顾瑾之的。结果,没踩成,反而又让顾瑾之大大出了回风头。
这件事,太医院十几位太医都在看热闹,大家都知道了,瞒也瞒不住的。
皇帝让秦微四救治煜王,秦微四口口声声称自己束手无策,然后顾瑾之轻松就把煜王的烧退了。
秦微四现在想吐血。
去他娘的束手无策!
老|子有策,还是良策呢!
是能轰动太医院甚至京师的良策呢!
明明可以立功露脸的好机会,就这么从他指缝间溜走。他又一次为顾瑾之的医术做了反衬。
过不了几个时辰,京里怕是要传遍了:“看看,太医院的提点大人亲口说,他无能为力。结果,顾小姐一个时辰不到就退烧了,异才啊……”
这位提点大人,该是多么草包啊!
秦微四现在很抓狂。
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憋屈,愤怒,窝囊,委屈,自作自受,很不甘心,各种情绪一起涌上来,让秦微四大人的脸有点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