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事,在朝堂的顾延韬很快就听闻了。
可是,没有皇帝的特旨,他进不去内宫。
他有点着急。
德妃身居二品妃位,是个很重要的棋子,还没有到放弃她的时候。
顾延韬买通了宫里的内侍,让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德妃的脉案一直归顾瑾之管,怎么突然换了太医?
是不是顾瑾之做了什么,惹得德妃动怒?
过了小半天,里头的人来说,德妃根本没请顾瑾之,是直接请的太医。
顾延韬心里隐隐有点不对劲。
他回了家,问大夫人。
大夫人知道缘故。
她就把那日三公主洗三礼那日,德妃发脾气骂二夫人,指桑骂槐之意,说给了大老爷听。
大老爷顿时盛怒,道:“忘恩负义的东西,她那就是骂我!不生皇子,要她进宫做什么?”
“所以她对家里人都存了气。不仅仅恨咱们,连照顾了她七八个月的瑾姐儿也恨上了……”大夫人无奈叹了口气,“我倒只担心她。这样不知好歹,咱们想护着她都难……”
德妃的确不知好歹。
大夫人心里有些难受。
宫里的路那么难走,德妃还这么无所顾忌。大夫人想帮她,也出不上力气。
“你带着瑾姐儿,进宫去瞧她!”大老爷最后道,“让瑾姐儿给她瞧瞧,别让她着了旁人的道儿。”
大夫人道是,心里却想:只怕进宫也要讨个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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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仲钧下午才从宫里出来。
他去了药铺,拉顾瑾之到院子里的槐树下说话。
“你们家那个娘娘病了,还把太医给骂了出去。”朱仲钧道,“太后知道了,看得出不太高兴,和成姑姑商量把三公主也抱过来养……”
顾瑾之则错愕,忙问为什么。
“恶露不行……”朱仲钧记得彭乐邑是这样回禀太后的,“是不是生完了孩子,子宫里还有污血?德妃那个污血,流不出来,往上冲,冲犯了什么,喘不过气来啦。”
顾瑾之脸色骇然:产后败血流不出来,就会上冲。
败血冲心,败血冲胃,败血冲肺,这是“产后三冲”,属于产后危急症。德妃喘不过气来,就不是“败血冲肺”吗?
是急症啊!
“太医开方子了吗,吃药了吗?”顾瑾之问。
朱仲钧蹙了蹙眉头:“太医都被她赶了出去,怎么开方子?”
顾瑾之也顾不得更衣了,道:“我要进宫去。她那个气喘,是恶侯急症,弄不好要死人的。”
朱仲钧就紧紧攥住了顾瑾之的手、
顾瑾之走得急,差点被他拉得栽了个跟头。
“不准去!”朱仲钧道,“你那个姐姐,在宫里活不长,早也是死,晚也要死。你管得了初一,管不了十五。你这样急忙忙去,少不得挨她一顿骂。顾瑾之,我骂过你一句吗?凭什么你要送上门去给别人骂?”
顾瑾之被他攥着的手,有点紧,有些发疼。
滚烫从手腕处蔓延开来,直到内心深处。
顾瑾之的心,放佛被什么烫了下。
她怔怔看着朱仲钧。
朱仲钧却不再看她,撇过脸,只是紧紧攥住她,不准她走。
“妇科原本就难。”顾瑾之耐心跟朱仲钧解释,“那些男大夫,哪里精通妇科?他们自以为精通的,实则也只是半桶水。要是有人精通,就该知道德妃那是急症,不会被骂骂就都回去了。要是死了人,不仅仅景和宫的宫女、内侍跑不了,太医院也要被祸延……还有三公主,她才出生。德妃虽然不堪,可她是我姐姐。”
“什么姐姐!”朱仲钧转脸,已经是一脸的冷漠,“她当你是姊妹了吗?”
“有些感情,是用心交换来的;有些感情,是天生在骨子里的。”顾瑾之道,“她做得再不好,也是我姐姐,这是天生的。至少她从未有个谋害我之心,对吗?”
“伪善!”朱仲钧骂她,“又装老好人。从前教你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行事需得看到利益。人在这世上,不能存有好心。你一旦大公无私,别人就会想利用你!”
哪怕被利用,你也只能给我一个人利用,朱仲钧在心里想。
顾瑾之笑了笑。
“我知道。”顾瑾之道,“可我,还是想救德妃一命……她可以死于愚蠢,死于天灾人祸,却不能死于我所知道的病……”
朱仲钧拉着她,狠狠瞪她。
两人相持不下,直到大夫人进了院子。
大夫人只带了个丫鬟,疾步进了后院。
看到顾瑾之和朱仲钧,她只是简单给朱仲钧行了礼,就忙对顾瑾之道:“瑾姐儿,听说德妃娘娘身子不太好,咱们瞧瞧娘娘去吧……”
顾瑾之有宫里通行的玉牒。
情况紧急,大夫人也等不及通禀了。
顾瑾之点点头,又看朱仲钧。
有人来了,朱仲钧的傻子面目又要露出来。
他拉着顾瑾之的手不放,道:“你走了,我一个人不好玩。你不要去,你明日再去……”
大夫人就道:“王爷要不要也去?”
“不要!”朱仲钧道,“我才回来。我要抱三公主回来玩,母后不给……我再也不想去了。”
他紧紧攥住顾瑾之。
要是旁人欺负顾瑾之,他的肺都要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