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知道的人却不多。
皇帝之所以还没有定谭宥的罪,就是对谭宥所有顾忌。而皇帝顾忌的根本,乃是西北去年的战事失利。
自然,谭宥擅自回京、入狱等等,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
可是谭皇后不想管。
她讨厌谭家所有人,包括这个兄长。
谭宥从小就跟谭皇后姊妹不亲热。他打小起,就深得老侯爷喜欢,从来不讲家里其他兄弟姊妹放在眼里,跟谁都是一副有仇模样。
连母亲也害怕他几分,何况谭皇后。
谭皇后当年也是怕这个兄长的,如今想来,凭什么要怕他啊?他又不是长辈。这份在心底的惧怕,生出了自卑和不甘,渐渐酝酿出了恨意。
“你大舅舅不是在西北吗?”谭皇后装傻。
“没有。”太子不由语气急促,他真当谭皇后病入膏肓,什么也不清楚。殊不知,这内宫的女人,消息是她们的保命符,她们比太子还要尽心。
外头什么事,她们可能不知道,但谁入了锦衣卫的诏狱,她们还是能知晓的。
连朱仲钧去审问谭宥、杀了一半狱卒的事,谭皇后也知晓。
“……大舅舅他身体不济,又不敢说,只得回京静养。”太子为谭宥编了个理由,“大舅舅没有调令,不得擅离职守,所以他回来也是悄悄的。不成想,父皇却误会了。庐阳王素来跟我们不和,只怕会趁机严刑逼供大舅舅,攀咬出咱们母子。”
他在恐吓皇后。
皇后却噗嗤一声笑。
她无奈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太子却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母后…….”
“太子是想,让本宫去保他出来吗?”谭皇后冷嘲看着太子。
太子对她的冷嘲,心里也着实不爽,这女人把他当白痴吗?
“母后,儿臣不敢让您越俎代庖。您若是去探望一番,看看大舅舅在牢里有没有吃苦,儿臣就感激不尽。”太子道,“若是大舅舅吃苦头了,您叮嘱庐阳王几句,他不敢不从的。”
谭皇后冷冷笑了笑,道:“不吃苦头?太子只怕想得简单了。不吃苦,哪里来的招供?”
“大舅舅一身铁骨,哪怕再酷的严刑,他也不会屈打成招的。”太子也微微冷笑道。
他觉得谭皇后小瞧了谭宥。
到底妇人之见。
“…….母后,您若是能去瞧瞧,庐阳王也许会有收敛,免大舅舅一点苦头,儿臣和大舅舅都感激不尽。”太子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太子怎么不亲自去?”谭皇后道。
太子噎住。
谭皇后见他吃瘪,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入了诏狱,证据还愁吗?捏造证据的手段,谁又不会呢?”
“他敢!”太子面色大变。
庐阳王如果捏造证据,肯定会攀咬太子的。
太子最怕这点。
他也不是没有担心庐阳王捏造证据的。可是心里,总是存了几分侥幸,此刻被谭皇后点破,太子恼羞成怒。
“他当然敢,要不然他打你大舅舅做什么?”谭皇后笑了笑,“严刑逼供,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好似捏造来的证据,真的是逼供出来的一样。这样,证据就真实了。所以,你大舅舅这顿苦头是免不了的。太子去求、本宫去求,都无用…….给庐阳王授意的,是你父皇…….”
说罢,她又冷笑着摇摇头。
她一个妇人都知道的道理,太子居然不明白,还跑来求她,着实可笑。
太子则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动。
谭皇后心里的怒气,倏然就没了。
她有点神乏,见太子呆若木鸡,也不管他,起身回了内殿。
她躺下了,想继续做着方才那个梦。可是梦断了,再也续不上了。想到这里,谭皇后又憎恶的啧了声。
太子那个蠢货,她这样想。
不能和他走得太过于亲近。自己这皇后之位,只怕比他的太子之位稳妥得多。他又不是谭皇后亲生的,哪怕他被废了,谭皇后也未必一定会受牵连。
但是,若和他狼狈为奸,等他被废,自己同样被废的可能性很大。
保太子和远离太子、明哲保身相比,后者让谭皇后活下来的可能更大。
谭皇后默默叹了口气。
谁也靠不住啊。
到底能不能有她报复谭家那天呢?
坤宁宫的正殿,静谧无声。光可鉴物的大理石地面,映衬着太子呆呆的身影,孤立颀长,偏偏看上去单薄,毫无威严。
太子半晌才回过神来,放佛受了很大的打击,脚步一深一浅出了坤宁宫。
如今,他怎么办?
他任由庐阳王信口雌黄,把谭宥的罪牵扯到他身上,然后他被废,庐阳王再联合顾家拥立晋王?
谁能帮他?
太子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老师袁裕业。
他回头,冷冷看了眼坤宁宫庄严肃穆的宫门,心里起了冷意: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娘,这个女人是不会管他的死活。
从前,太子还觉得谭皇后肯定会处处维护他。
可现在,谭皇后似乎有了其他心思。
她真的以为,如果太子被废,她能置身事外?
太子也露出几分冷嘲。
他阔步走了出去,去找袁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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