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臣妾只是听闻战事不利,陛下心里愁闷,再添这些烦心事,皆是臣妾之过,求陛下重罚臣妾,别将火憋在心里,伤了圣体,这是臣妾唯一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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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皇后在皇帝面前一番表白,最终获得了皇帝的原谅。
六皇子又重新抱回了坤宁宫。
皇帝还让李皇后查出陈贵人的死因。
这件事,皇帝都交给了李皇后,这表明皇帝信任李皇后的。
李皇后回到坤宁宫时,疲惫依偎在榻上。
“......这宫里,有人已经到了迫不及待的地步,这次是本宫疏忽大意,让奸人得逞,害死了陈贵人。”李皇后对心腹的宫人说道,“万幸陛下仍念几分旧情,知本宫行事稳重、待人宽和,才回过神来,怀疑此事不合情理,饶了本宫这次。”
只是,她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她的地位,若是再不自保,就真的要被奸人得手。
与其领养个儿子,将这孩子抬举为太子,还不如自己生一个。
六皇子乃是庶子。把第六的庶子抬成太子,真的很难,除非皇帝其他儿子都不成器,或者皇帝有心保住皇后地位。
偏偏,这两者,都不是。
假若皇后领养的,乃是大皇子,李皇后再派娘家人联合朝臣,倒也能拼一把。只可惜,大皇子是孙宸妃的儿子。那个孙宸妃,娘家也是世家望族,又得宠,她的儿子,皇后要不来。
皇后若是提出立庶子为太子,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孙贵妃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因为,皇帝很喜欢大皇子,他巴不得皇后提出庶子立为太子呢。
“娘娘原本就冤枉!”宫人道,“陛下让娘娘查凶手,娘娘定要将那人揪出来,还娘娘清白。”
李皇后无奈笑了笑,道:“这个时候,查出虾兵蟹将,有什么用?查出大鱼,就有落井下石之嫌。陛下顾念本宫,仍是想着本宫往日的宽和。你们去查几日,做做样子,回头本宫告诉陛下,就说陈贵人乃是产后身子不济,久病而亡。免得让陛下回味过来,觉得本宫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她打算就这么算了。
皇帝若怀疑她,哪怕真的饶过她,也不会再把六皇子给她抚养。
六皇子也送了回来,李皇后就明白,陛下这次,是信任了她,知道她是真的委屈。
这件事,肯定是某位贵妃所行。
李皇后的对手,都是皇帝的宠妃。不管她揪出谁,皇帝都不会高兴的,反而将来猜疑她是借刀杀人,从而对她也冷了心,毁了这种信任。
这种信任,是非常难得的,李皇后很珍惜,她必须维护。
若是她谁也不攀咬,自己默默咽了这委屈,皇帝就越发觉得她宽厚,更心疼她。
斗来斗去,不就是为了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吗?
皇帝已经对李皇后另眼相看了,李皇后不想毁了这份恩宠。
宫人听了李皇后的吩咐,都去忙碌了。
李皇后想到今日已经是十五了,也该去给谭太后请安。她每个人初一、十五,都要去请安,虽然这半年来,谭太后已经不见她了。
谭太后不见她,但是李皇后还是要去的,这是她的虔诚。
没了这份虔诚,她的孝顺也变得虚假。
做一件事容易,持续做一件事难。但是坚持,总能换来点尊重和信任,所以,李皇后坚持去看谭太后。
这次,谭太后依旧没有见她。
倒是顾瑾之,出来和李皇后说话。
李皇后就趁机,把庐阳王的事,说给了顾瑾之听。
“......庐州听闻你没死,说愿意进京言和。果然,庐阳王待你不薄。”李皇后道,她语气里暗携几分羡慕,是藏匿不住的。
顾瑾之听了,又是喜极而泣。
李皇后看到这里,不免感叹说:“他也是个痴情人。这些年,朝中大事,咱们女人不懂。如今看来,你所嫁良人。”
顾瑾之抹了泪,道:“王爷待臣妾甚好!臣妾在庐州,除了照料王爷,就是研制些药物,最终给王爷生下三个儿子。而后,王爷说,盼个女儿,臣妾又给他生了个闺女。如此算来,这也是臣妾和王爷的缘分吧.......”
顾瑾之这么不经意的话语,非常扎实打在了李皇后的心头。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会研制药,想要儿子就生儿子、想要女儿就生女儿!
李皇后眼底露出了几分热切。旁人这么说,李皇后未必过心,但是顾瑾之曾经是名震京城的神医,她的话,是有几分可信的。
只是,李皇后不愿意让顾瑾之看到她的热切,所以表情一闪而过,不再多想。现在,还没有到时机,或者说,李皇后还不够信任顾瑾之
顾瑾之说完之后,也没有多谈什么。
李皇后从积善宫回来,心事放不下,越发觉得顾瑾之方才不是故意骗她,而是不经意间透露了秘密!
人是很复杂的。
李皇后算是个比较聪慧又理性的人。
可她心里的欲念,会让她的理性退后几步。当一个人的欲念到了一定的程度,她可以相信一切有可能的办法。
李皇后犹豫了几天,终于找顾瑾之了。
她并不是开口就要找顾瑾之看病,而是和顾瑾之套近乎。
顾瑾之就知道,李皇后真的是个非常警惕的人。
像李皇后这种人,靠近她很难。但如果得到了她的信任,她会非常依赖顾瑾之
顾瑾之也放慢脚步,慢慢和李皇后聊些生育方面的事。
她还特意聊到了她的长子燕山,说了很多燕山早产的事给李皇后听。
“......当时他生下来的时候,才四斤多,王爷很是担心。燕山是长子,他降世,王爷和我都是心心念念,就怕他有事。那段日子,过得不容易。万幸老天爷保佑,让燕山活了下来。”顾瑾之笑着说,“当初,我就很想生个儿子的,自己也吃了药。大约是那药有效,故而燕山那么虚弱也能续命。如今想到,当初真是庆幸。”
那药,不仅仅能生儿生女随心所欲,还能保佑孩子健康。
早产的孩子也能活下来。
李皇后听到这里,心就彻底热了。
她的性格使然,让她没有立刻就会和顾瑾之说心里话,而是自己回了宫。
没过几日,她给顾瑾之送了套衣裳。
这是有点示好之意。
顾瑾之收下了,亲自到坤宁宫道谢。
李皇后又说:“你在积善宫,吃住都是随着太后娘娘。假如短了什么,只管告诉本宫。”
“谢娘娘厚爱。”顾瑾之笑道。
就这样一来二往的相处了半个月,李皇后才算放心。
半个月后,李皇后把顾瑾之叫到坤宁宫,和顾瑾之密谈:“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帮帮本宫?你若是帮了本宫,让本宫顺利诞下皇子,旁的不敢说,这深宫,本宫准你四处行走。你可以去看看你姐姐......”
像顾瑾之,除非李皇后特意叫她,否则连积善宫都出不来。
她自己,也不敢出来。
在积善宫,皇帝顾念太后,不敢贸然动手杀顾瑾之。若是出来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说不定被侍卫抓了,送到大牢里去。
到时候,皇帝一口咬定是顾瑾之逃走了,谭太后也无法再次救出她的。
所以,皇后能让顾瑾之在宫里到处走走,是对顾瑾之极大的恩惠。能去看看德妃,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这些年,德妃过得也很辛苦。
她的儿子晋王失踪,她的大女儿永淳公主和驸马死在牢里,她承受了很多的打击。这些打击,作为母亲的顾瑾之,最是能了解。
顾瑾之不知自己还能在宫里住多久,但是她愿意活得半点自由和去看望堂姐的机会。
所以,顾瑾之说:“多谢皇后娘娘!”
她果真给李皇后开了个方子。
“这些药材,您叫人从御药房抓来。我来制药,这种药需要自己配制,旁人做不来。”顾瑾之道,“皇后娘娘放心我,当年太皇太后再世,也信任顾氏的药。”
提到太皇太后,她心里黯然半晌。
李皇后见她突然伤神,想到太皇太后曾经对她的宠爱,心里也唏嘘。
这个女人还是挺有良心的,李皇后想。
这么一想,对顾瑾之的戒备又放松了几分。
“好,本宫信你!”皇后道。
顾瑾之就给皇后配药。
皇后也想办法,让皇帝往坤宁宫住得勤快些。
她突然柔情起来,还有点撒娇,对皇帝而言是新鲜的,就的确多在坤宁宫多住了几日。又加上,陈贵人的死,皇后轻描淡写过去,没有攀咬任何一人,皇帝心里既心疼又满意。
心疼她的委屈,又觉得她大度宽和,是个合格的皇后。
每个男人都希望后宅有这样的女人:不惹事,懂隐忍,专心替他照顾好儿女及妾室。
李皇后就是这样的女人。
皇帝的确多在坤宁宫住了几日。
李皇后五年前得了个厨娘,跟着学了不少的菜色和点心,都是皇帝喜欢的口味。这些年,皇帝从未留在坤宁宫用膳,并不知道。
如今在坤宁宫时间多了,皇后就少不得准备宵夜或者点心,皇帝尝到了,惊喜不已。
他下朝之后,把奏折都搬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上下都高兴不已,觉得李皇后时来运转。
不成想,不过半个月,就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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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直歇在坤宁宫,李皇后心里也喜悦,两人竟似平凡夫妻般,过起了柴米油盐的小日子。
李皇后学了很好的厨艺,她亲自下厨,给皇帝做菜。
她知道皇帝的口味偏重,所以,李皇后的菜总是重味,皇帝吃了,越发觉得特殊,比御膳房做得还要好。
因为,皇帝哪怕不歇宿在坤宁宫,也会专门到坤宁宫吃饭。
这让六宫无人不眼红。
只是,重新得势的,乃是皇后,眼红也没用。那些妃子们,一个个往坤宁宫请安,跑得特别勤快。平日请安,也只是早上来应付一下。
如今,她们下午都会瞅准了机会,找个借口来。
李皇后将她们一个个拦在门外。
转眼就过了年。
初四开朝,皇帝上朝,却突然气得晕死在大殿上。
内侍和内阁大臣把皇帝送回了乾清宫。
有人也急忙禀告了李皇后。
皇后忙带着几位贵妃去服侍。
太医们手忙脚乱,替皇帝诊断。
皇帝慢悠悠醒来,有气无力。
太医们开了方子,交代皇帝需要静养,就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位阁老和皇后、皇子、贵妃等人。
李皇后上前,服侍皇帝喝了药。
皇帝气色死灰,摇摇头,并不想喝药。他舌头有点大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清楚。
李皇后劝慰半晌,皇帝才把药喝了。
等皇帝歇下了,李皇后出来,问首辅袁裕业:“陛下为何突然晕倒?”
“......庐阳王和简王结盟,叛军已经到了河南......”袁裕业声音很低。
李皇后也感觉脑袋嗡了一下。
简王吗?
简王不是在河南过得好好的吗?先帝在世时,简王赖在京城不肯走,丢了护卫军。皇帝登基,他们要回去,皇帝顾念他乃是叔祖父,是老一辈的王爷,特意又赏赐了五百亩两天。
皇帝待简王如此好,简王为什么要和庐州的人狼狈为奸?
这江山,要不保了吗?
李皇后立马就想到了顾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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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河南,不见花开春暖,依旧是寒风刺骨。
朱仲钧站在风口,静静感觉那料峭春风拂面的刺痛。
他的心,都拧成了一团,似他的眉心一般,紧紧皱着。
自从去年十月,积善宫的眼线被铲除,他就再也不能知道顾瑾之的消息开始,朱仲钧变得心浮气躁。
他恨不能立马杀到京里去。
这一路走过来,他从来没有睡过一天的踏实觉。
所以,这四年下来,他头发花白了大半,人也苍老了大半。他的心,从来就没有落下来过,这四年,他几乎没有笑过。
他才三十六岁,却有五十岁的模样。
儿子和下属总是劝朱仲钧,让他想开些。
还说行大事者,不拘小节等。
特别是那些将领们,都希望朱仲钧能看轻点,别让女人成为他霸业的掣肘。
可是朱仲钧所谓的霸业,仅仅是为了那个女人而行的。
心力交瘁的朱仲钧,想尽了各种方法,想先把顾瑾之救出来,结果都失败了。于是他知道,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继续前进,夺宫成功。
否则,他的妻子性命不保。
他的军队到了河南,简王和简王世子放弃了抵抗,直接拥朱仲钧进城。
一方面,简王父子知道,朝廷的军队已经无法阻挡朱仲钧,顽抗到底只不过是让全城的百姓陪葬。识时务者为俊杰,让朱仲钧进城,将来还能有个拥护之恩,他们简王府也能继续保持下去。
二则,朱仲钧手里还有含卉。
含卉对于简王府,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朱仲钧看到含卉,耳边就会想起顾瑾之对他说过的话。
那些话,似魔咒般,萦绕耳旁,挥之不去,让他的思念更添了一层。想到含卉,就会想到顾瑾之当年多么有先见之明。
顾瑾之说,当初申国公夫人姜昕告诉她,姜夫人和简王妃乃是表姐妹。
而姜夫人从来不跟简王府来往。
简王妃还有个亲妹妹,嫁到了山东,也不和简王妃来往。
当时,简王府和顾瑾之不对付,顾瑾之就顺藤摸瓜,查到了不少的往事。姊妹之间老死不相往来,肯定有个缘故的。
若是普通的恩怨,也该释怀。毕竟在京里,人脉很重要。像姜家、简王府,都是功勋贵胄,他们需要必须的交往,来为他们的人脉锦上添花。
但是姜夫人和简王妃不来往。
顾瑾之查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原来简王妃那个嫁到山东的妹妹,和简王妃并非一母同胞,在家里排行第二。简王妃乃是嫡妻所生,嫁到山东那位妹妹是继室夫人所生,姊妹俩从小就不合。
那位继室夫人,生了两个女儿。
除了嫁到山东那位,还有个小妹妹,在家里排行第三。
简王年轻时,也风流过,就和排三的小姨子有了首尾。那位三姑娘,大胆又多情,去庙里私会简王,就成了简王的人。
这种事,其他世家小姐大约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