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性格中的劣根从何而来。
柳新觉自身碌碌无为,但不妨碍他对下一辈要求严格。叔伯家二代男孩居多,他总想要一个儿子,柳芝娴作为独女,被寄予更大希望。
然而事与愿违,柳芝娴的学业聪敏与日递减,上到高中-功课更加吃力,最后只考上一个听起来前途渺茫的农业大学。
即便她研究生毕业,在柳新觉眼中也不过一个高级农民。
功课不达标,柳新觉常常让她反思自身错误。
年幼懵懂时,她想不通为什么考不到满分,明明那么努力听课;
三观健全后,她开始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大概每个人都有能力阀值,她已经到达极限。
于是她决定放过自己,做到自己的最好即可。
柳新觉把这称作叛逆与懒散。
康昭一直没回复,到约定时间,他亲自过来。
柳芝娴迎出门,不确定看着他,面对柳新觉时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还没完全藏好。
“你看到我微信了么?”
“怎么了?”
康昭这才掏出手机看一眼,眉头微蹙。
“猫跑了。”
柳芝娴点点头,想辩解点什么,以减轻罪孽感。
搜肠刮肚,一无所获。
康昭平淡道:“发春期跑去找小母猫,很正常。”
柳芝娴辨别不出他自我宽慰,还是事情真如此简单。
双眼涌起水雾,“你不怪我么?”
康昭一愣,又笑起来,依然那么胜券在握,衬得柳芝娴的焦虑有点幼稚可笑。
他说:“怪你做什么,又不是你赶走它。”
柳芝娴一抬头,长睫拦不出的水珠一颗颗滚落,猫的失踪让她难受,康昭的反应让她更加难受。
“怎么又哭了?”
康昭无可奈何,走近一步,一手兜好手机,一手捧着她脸颊,拇指揩去一颗泪珠。
柳芝娴双颊滚烫,歉疚和羞赧兼而有之,然而他的掌心更为灼热,熨烫她一颗卑怯的心。
她能感觉到,他指腹粗糙,但仍非常小心翼翼在轻抚。
柳芝娴没有过激地立刻推开他,悄悄贪恋好一会,在他另一只手想跟上时,她才转开脸,随意用手背印掉泪痕。
康昭说:“腿长猫身上,发春期谁也拦不住。我小时候养的猫也跑丢过。”
柳芝娴勉强修复失态,声音还有点颤,“还能找回来么?”
康昭太了解散养的劣势,“有些个十天半月自己回来,有些就再没见过。”
柳芝娴不死心,“可以在什么地方贴个寻猫启事吗?”
康昭说:“告示不用贴,我问一下村里人,让她们多留意留意。”
柳芝娴望着青山走了会神,“村里人……吃猫的吗?”
康昭怔忪一瞬,忽然笑着轻揽一下她的腰。
“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柳芝娴没动,“……你怎么好像一点不在意,这猫对我很重要,是你送给我的,又是从我这里跑丢。”
康昭力度大了点,要把她圈起来似的。声音却放低,在她耳旁轻吹。
“它叫康小昭,对我也很重要。我只是不想让你想太多难过。”
柳芝娴给他轻搡着坐进副驾座。
次日,柳芝娴还没能从猫的失踪中缓过神。
樊柯从旁鼓劲,“今天可是要跟你死对头PK,打起精神,杀他个片甲不留。”
柳芝娴问:“何粤霖也不一定会亲自跑一趟。”
樊柯挤眼,“我放出风声你会去,他肯定会来。你是蜂蜜,他是禁不住蜂蜜诱惑的狗熊。”
“……”柳芝娴哭笑不得。
投标现场见到好些熟悉面孔,柳芝娴淡定寒暄、交换名片,转头交完投标书,樊柯侧头低声“来了”,面上堆出笑。
何粤霖携着秘书缓步而来。
柳芝娴淡淡唤声“何总”,两个男人不露破绽地寒暄。
何粤霖话锋陡转,指直她道:“我说小柳怎么突然辞职,原来是跟老樊去开夫妻店。”
柳芝娴还未反驳,樊柯截过话头,面色罕见地肃然冷厉起来:“何总,这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阿娴是我嫂子,我兄弟听到要不开心。”
何粤霖何等商场老手,面不改色说:“这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
秘书提醒他有急电,何粤霖顺势托词离场。
柳芝娴恨恨瞪着何粤霖背影,“气死我。”
樊柯也咂舌,“别理那臭傻逼。”
“……”柳芝娴惊诧望向他。
樊柯笑,“没听过哥骂脏话?你的小昭哥也会骂。”
“……不是我的,你别乱说。”
“不是也差不多了。”
“……”
柳芝娴借口办公室空气不流动,外出透气。回头在车上才想起反驳他,“老樊,好像都没见你谈过女朋友?”
不然她可以以牙还牙,借机报复。
樊柯吊儿郎当摸胡茬,“谈过,只不过维持不到让你见一见。”
“……我知道了,就跟美瞳一样,日抛。”
樊柯:“我当然不如你的小昭哥那么专情。”
柳芝娴:“……”
樊柯又发出咯咯咯母鸡笑。
柳芝娴回到文河村,沃尔沃警车再度向苗圃使近。
康昭抱着那棵长大许多的平安树下来。
“我已经跟村里熟人说了,有猫消息直接来找你。”
柳芝娴点头。
康昭肩头后,大志忽然从车窗探出一个脑袋,意味深长笑了笑。
柳芝娴扯扯嘴,康昭巡着她的目光扭头,大志吐吐舌头缩回去。
柳芝娴咕哝:“为什么每次排班你都跟小熊错开?”
想打着看弟弟的幌子去看他都没机会。
康昭说:“我俩同时进山,你有事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