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抱着小妖兽, 先退了两步,在皮毛上顺了顺,想把掌心沾过来的微热擦掉, 才维持冷静地转过身:“走吧。”
容渊跟上,走出几步, 萧辰道:“还在后面跟着?”
容渊脚步一顿, 随即步伐变得轻快起来, 他三两步赶上前,跟萧辰并肩走在了一起。
殿下心肠当真软。
萧辰暂时是不计较了,小子一层一层的壳子,他总得理理,日后一起算账也不是不行,今儿再缠下去就不是问罪了,估计得歪到没法控制的方向上去。
萧辰好歹是把话头拉了回来,他还记得当年说替鬼面算算亲缘的事:“你父亲找到了吗?”
“嗯,差不多有数了,只是我还没跟他相认,我想再观察一下, 如今我并不需要做父亲的给予什么, 我只是有问题要问他。”
问问当时母亲抱着婴孩的他被追杀时,他人在哪儿;问问关于母亲的死,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辰了然, 容渊这么说, 那就是用不着自己算一卦了。
容渊本尊正独自坐在大殿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只听大门被粗暴地打开,右常风风火火地拖着尚未完全醒酒的左忆狂奔而来。
“等下, 松手!衣服衣服!要勒死了勒死了!”
右常无视了左忆的挣扎,躬身便要告罪:“听闻尊主先前朝数位要职冥官下了诏令,不知是否也有传召我俩,醉酒误事实在失态,还请尊主责罚!”
左忆虽然是被拖过来的,但整好衣物后,也恭敬地行了礼,若真因醉酒耽搁了事,确实该罚。
容渊:“无妨,他们处理已经足够。不在公务期间,你们放松一下无可厚非。”
右常这才直起身:“那尊主来找我们是为了?”听府上的侍从们说,容渊是亲自上门来找过他们的。
“也只是想与你们小酌两杯,不过我到的时候,你们可都已经醉了。”
没耽搁事就好,右常松口气,然后踹了左忆一脚:“都怪你!”
左忆不服:“不是你非得认为自己酒量更高要比一比的?拼酒就怪我一人了?”
“酒量的话题分明是你开的头!”
“那你别接话啊!”
两人眼看又要掐起来,容渊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他俩的相处模式,有时候会劝,有时候就当没瞧见,有时候他还会观赏一番,觉得这样也不错。眼下他化身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兀自起身离开了,任左忆右常自己闹去。
化身回到在妖界的客居后,容渊以想让神识休息为由,避开萧辰回到房间,关上门后,他却并没有收回神识,而是拿出了方才与乘风切磋时的剑。
剑身雪亮,没有沾上一滴血,光亮得能当镜子使。容渊将剑尖对准一个瓶子,手指泛起灵力,缓缓推过剑身,只见剑居然蒙上了薄弱的红光,有血从剑尖处滴落,这是方才利剑划破乘风手臂时,吸取到的血液。
若不是为了拿血,容渊犯不着去挑衅乘风。
尽管没能拿到辞树的血,但或许再用乘风的血做一次验证,就能得出答案。
容渊又逼出化身体内一滴血来,合着乘风的血,在桌上画了一个符咒,他催动起灵力,看着桌面上的符文不断地变化,最终定格,停住了。
兄弟。
符文告诉他,两种血液的主人是兄弟。
哈……这算什么?
他确认自己的母亲是幽冥的人,神女也没了很多年,他和乘风如果是兄弟,那只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容渊看着符文一动不动坐了半晌,而后忽然忍不住笑了,他的皮囊好,怎么笑都好看,只是这个笑容……有点疯。
他不能说话,捂着嘴,嗓子里因为笑发出奇怪的咕噜声,胸腔里憋得疼,容渊边笑边想:这算什么?
传闻里天帝对神女痴心一片,神女去后,他不愿再娶,天界的事务也渐渐丢给两个皇子,把自己活成了个伤春悲秋的清苦人。
那他的母亲呢,那他呢?
既自诩此生只爱一人,那就不要招惹他母亲!既然招惹了,又为何抛下她不管!
容渊捂着嘴,心中的恨意疯狂涌动,心脏发出悲鸣,本尊在房间内因为巨大的疼痛跪倒在地,手指在青石地板上生生抓出了痕迹,嘴角不停地渗血,他眼眶也红了,被愤怒逼得像要滴出血来。
沽名钓誉,敢做不敢认,枉世间还有不少人为天帝与神女的故事抹泪,将天帝的痴情传唱,视作榜样。
他一边跟母亲生下了自己,一边还装出心中只有神女的模样,笑话!通通都是笑话!
容渊无比庆幸方才自己本尊离开了大殿,没有在左忆和右常面前失态,他收回了一些在化身处的神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让萧辰发现。
他的身世之谜终于揭开了,可事情还没有明朗,天帝和自己的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未知数。容渊把自己劈成了两半,一半思索着,真相未必很糟;可另一半只剩愤怒和憎恨,因为无论有什么理由,他母亲都已经回不来了。
我好恨,为什么从出生开始看到这些的都是我!为什么两个皇子能有天帝和神女一起守候着长大,而我的母亲独自带着我,甚至没有机会听我叫她一声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