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岚行?”
旁边的声音唤回了祝岚行的思绪。
祝岚行侧头看了鹿照远一眼,突然有些无法将小时候白乎乎嫩生生的小可怜和现在这个结实劲瘦,一个打十个也不含糊的鹿照远联系在一起。
果然岁月是把刀,整容又削骨。
鹿照远奇怪地看着祝岚行:“你在想什么?”
“在想……”祝岚行说,“你小时候真可怜。”
“我不觉得可怜。”鹿照远单手插在兜里,平静甚至带着些怀念地笑笑,“这次意外让我碰见了个很好的哥哥,他特聪明,又很强壮,当时抱着我,跑得身后什么人也赶不上,直到安全的地方才将我放下来。可惜当时我忘记问他的电话号码了,后来也再没见到过他。只能在每年他救我的日子里,祝他平安健康。”
并不是鹿照远忘记问他的电话号码。
是他特意没有留下电话号码。
那天再过一会,警察就带着小孩的妈妈找来了,他看见拐子被抓,小孩找到妈妈,就响应学雷锋的号召,做好事不留名,趁乱拿了自己的水桶,悄然离开。
水桶里的鱼,安然无恙。
他抱着鱼回了家,让保姆处理了,又在饭桌上同父母说起了小孩和拐子的事情。
那天鱼汤的滋味,额外鲜美些。
“他肯定听见了。”祝岚行忽然说。
“什么?”鹿照远有些迷惑。
“你的祈祷,他肯定听见了。”祝岚行告诉鹿照远,“有你这么诚心的祈祷,他一定会平安和健康。”
“嗯。”鹿照远简单应了声,他每一年都如此期望着。
正说着,前方熙熙攘攘来了一波人,推着个护理床,将医院的过道占得满满当当,路过他们这里的时候,走在最外头的家属还撞到了鹿照远。
鹿照远往后退了一步,祝岚行抓住他的手腕:“没事吧?……你手怎么了?”
他感觉自己摸到了些湿漉,牵起鹿照远的手一看,才发现对方左手的虎口处都擦破了皮,伤口处的肉里头,还有些沙子嵌着。
鹿照远也才发现:“之前球场上摔倒时候擦到的吧。”
祝岚行眉头微皱:“正好在医院,去急诊处理下吧。”
“别了。”鹿照远敬谢不敏,“这种一个晚上就能痊愈的伤口,就不要浪费公共医疗资源了。”
祝岚行犹豫了下:“那去水龙头处洗洗。”
这回他没鹿照远拒绝的机会,一路牵着鹿照远的手,来到走廊尽头卫生间的笼头前,他打开水龙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放在水下浸湿又拧干,才沿鹿照远伤口周遭轻轻擦上一圈。
因为轻,反而痒。
鹿照远不觉抖了下,觉得那一点痒,痒得莫名,不像痒在他伤口处,倒像痒在他身体里。
可能不太习惯了。
可能长这么大才第二次看见会拿手帕的男生,第一个还是……
鹿照远想到了记忆里的大哥哥,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本该记得更牢的对方的面孔,已经忘成了模糊的一团。
这有些遗憾,但并不非常遗憾。
无论如何,那位大哥哥总活在他的记忆里。
这时伤口微微一痛。
略有发呆的鹿照远还没将视线转上去,已经听见祝岚行说:“可能有点痛,你忍忍,我把沙子挑出来。”
对方说话的时候,呼吸像道纱,轻抚在他伤口上,有种异样的柔软。
鹿照远的视线集中在了祝岚行身上,透过对方垂下的额发,他看见了那双眼睛,被晚上的灯光一照,晃出碎琉璃般的光彩。
他看得入了神,不一会,就听对方说:“好了。”
“……还有。”眼看人收回手,又抬起头,鹿照远鬼使神差说了句。
不知为什么,想要对方继续握着他的手,专注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他身上。
还,还想要,对方抬起手,摸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