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看着可怕, 但割得并不算深。
校医院的老师让祝岚行做了几个动作后,麻利替祝岚行清理包扎:“没大事, 皮肉伤, 这两天小心伤口,手不要乱动,好好养几天等结疤, 如果中途有什么不适,记得及时去医院检查。”
说完又给祝岚行开了张条子。
“先在这里歇一会吧,手伤了,现在回班级也拿不了笔写不了字,要还是疼得厉害, 就回家养两天。”
“谢谢老师。”
祝岚行向校医道谢,跟着鹿照远来到旁边的病床区, 这里的床位都隔有帘子, 想要休息的时候,帘子一拉,十分安静。
除了带祝岚行看校医包扎之外,一路上异常沉默的鹿照远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眼睑微垂,目光落在祝岚行缠上白纱布的手, 指尖小心翼翼, 自上边轻擦过去:
“痛吗?”
“别担心,不怎么痛。”
鹿照远的手明明落在掌心上的,祝岚行却感觉无法从上边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力量, 他不太喜欢这种满含愧疚的碰触,将手掌抬起来,开个玩笑,活跃气氛:
“太小题大做了点,看,都把我的手包扎成蹄子了。”
鹿照远没接祝岚行的话茬,他轻声说:
“如果不是我上回对老师爆发,让大家误会我们,你也不会碰到这种事情。”
“这不是你的错。”祝岚行安慰,“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安在自己身上。”
鹿照远短暂笑了下,没有争论谁对谁错,只抓起祝岚行受伤的那只手,放在唇边轻轻呵气:
“交给我,我来办。你先休息,我过一会再来陪你。”
“等——”
祝岚行赶紧伸手一捞,但手掌刚刚受伤,不太灵敏,鹿照远的行动又很无比坚决,祝岚行没捞着人,倒扯痛了伤口,再看看鹿照远,都转过身掀帘子要走了。
他心念急转,没有忍痛,反而顺势倒在床上,闷哼出声:“渗血了……”
鹿照远瞬间回身,抢步来到病床边:“哪里?我看看!老师——”
祝岚行抓住机会,用没受伤的手抓住鹿照远的手臂,把人往床上一带,顺势翻身,压在鹿照远身上。
鹿照远反射性挣扎起来,祝岚行当然不可能松开,硬是抓着床柱,将人结结实实按在床上。
这时校医的声音响在外头,还由远及近,渐渐逼至帘外:“有事?伤口又流血了?”
身体正交叠的两人同时僵住,异口同声:“没事!”
“哦……”这一声响,几乎就在帘外。
两人定在床上,屏息凝神,半天之后,听见脚步离去的声音,床帘也始终老老实实,纹丝不动。
祝岚行将目光调转到鹿照远脸上:
“冷静点了?”
鹿照远目光一阵飘移,很小地“嗯”了声。
冷静了就好。
祝岚行缓缓出了一口气。
鹿照远再不冷静点,他也要不冷静了。
他单手支在鹿照远耳旁,撑着身体,稍稍拉开两人过于贴近的距离,但没敢完全起身,生怕自己一放松,鹿照远又走了。
“你刚才想去干什么?”
“找人。”
“你现在就知道是谁丢刀片了?”
“没有实证,但嫌疑犯就那些和我有仇的,挨个问过去就行了……”鹿照远的声音微微紧绷。
“是用嘴巴问吗?”祝岚行明知故问。
鹿照远不说话。
“鹿照远,我知道你打架很厉害,但不要打架。”
祝岚行微微叹气,从他刚刚转学来到学校,察觉鹿照远有逞凶斗狠的苗头时候,他就这样对鹿照远说过,现在虽然事情涉及到自己,他也依然是这个态度。
“打架虽然能够解决一些问题,但会制造更多问题。我们不能以制造新问题的方式来解决旧问题……”
“我不怕。”鹿照远言简意赅。
“我怕。”
祝岚行目光落在鹿照远脸上,他的眼神先是锐利,触及鹿照远还年轻的轮廓后,又柔和下来。
“我怕你受伤,也怕你把人打坏了。怕你因为一时冲动要在此后承担上良心的谴责和无穷无尽的麻烦。鹿照远……”
祝岚行摊开受伤的手,给鹿照远看。
“你说这个伤口是因为你,姑且算是吧。但显然伤口还不够深,导致你完全没有从中吸取到教训。”
“祝岚行……”
“怎么,觉得我说得不对吗?”祝岚行微微一笑。
“你想要我怎么做?”鹿照远问。
“我不想要你怎么做。”祝岚行告诉鹿照远,“我只是想你在做一些重要的事情之前,先告诉我,同我商量。”
正因为知道面前的少年有一颗怎样干净的心,祝岚行才不能放任鹿照远行差踏错,一丝一毫也不能。
“因为……”
他慢慢低下去,额头抵着鹿照远的额头,双眼直视鹿照远的双眼。
“无论你去哪里,面对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无论你做什么,承担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这不是他的责任,是他真心想要做的事情。
“鹿照远,你不止要对你自己负责,你还要对我负责。”
“我们紧密相连。”
“你放心,我肯定对你负责!”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两人的对峙被打破了,鹿照远胸膛急剧起伏几下,慢慢平复,接着合上眼,长长吐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
“……你太坏了。你这样说了,我还怎么拒绝?我可以听你的,不过,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又不是挨了打不还手的那种人。”
祝岚行低低一笑,撑床的手臂一松,整个人都趴在鹿照远身上,沉吟片刻,眯起眼睛:
“我们要先锁定嫌疑犯。至于怎么把嫌疑犯挖出来,我已经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