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情况,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鹿照远将杯子里的饮料全部喝完,也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复述一遍, 他询问祝岚行:
“你说,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祝岚行思忖片刻,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左右看看:“你坐在这里, 阿姨在哪里?”
“我妈在住院大楼。”鹿照远说,他妈妈是这里的护士,气冲冲出了家门后,也没去哪里,只跑来这里和人换了晚班。
“先去见见阿姨吧。”祝岚行一锤定音。
两人从急诊室离开, 上了住院大楼,沿着走廊走上一段, 很快在护士站看见了鹿照远的妈妈。
半夜时分, 医院的人员总有些捉襟见肘,偌大的护士站此时只有鹿妈妈一个人,她孤独的坐在总台前,垂着头, 不时抬手抹一下脸……
不用更多的观察,显而易见, 直到此刻, 鹿妈妈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
祝岚行看了下鹿照远。
鹿照远手掌收了收,拢成拳垂在身侧,他向前小小迈了一步, 可迟迟迈不出第二步……不是他不想迈出去,很可能,此刻的鹿照远还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
“去倒杯热水吧。”
祝岚行很快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就算在安静的走廊里,也不虞被其他人听见。
热水很容易拿到,祝岚行又补充:
“再弄一条热毛巾来,门口的小卖部有卖毛巾。”
“那你……”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祝岚行笑笑。
鹿照远看着还有些不放心,但他没再说什么,沉默着依照祝岚行的指示离开,走廊里除了病人以外,暂时只剩下祝岚行和鹿妈妈,不需要祝岚行再为两人的接触制造一点小机会,很快,护士站的铃响了,守在护士站里头的鹿妈妈转头看了一眼,立刻站起来,推着护士车进了其中一间病房。
没多久,鹿妈妈又出来了。
她可能有些恍惚,手里推着的护士车子蹭到走廊角落的盆栽,轻轻的碰撞让放在上头的还未开封的纱布袋子掉到了地面。
鹿妈妈呆了下,低头要捡的时候,一只缠着纱布,显然受了伤的手先她一步,将东西捡起来。
“谢谢……”
道谢的话在她看见拣东西的人时截断了,错愕浮现她的面孔。
“是你!小亮呢——”
“阿姨好。”祝岚行将东西好好放下,礼貌招呼,“鹿照远被我支开了,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正好聊聊。”
鹿妈妈的神色有点僵。
祝岚行声音柔和而强硬:“阿姨,这是个好机会,你不想和我聊聊吗?”
鹿妈妈绷着嘴角,左右看了看。
自刚才的护士台响铃之后,走廊一直是安静的,偶尔有值夜班的护士路过,也是轻手轻脚,现在的医院,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情。
鹿妈妈抬起了头,她问:“是小亮叫你来的?”
“是的。”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了?”
“来了医院后,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祝岚行没有瞒着鹿妈妈,完全有一说一。
“你们感情真好。”
鹿妈妈干巴巴说了一句,没精打采沉默一会,又问:
“你们这样,你爸妈都不管吗?”
“我父母在好几年前车祸去世了。”
“我……抱歉。”鹿妈妈结结实实愣住了。
“阿姨的表现和鹿照远第一次听见我父母去世时差不多。”祝岚行神色平静,“当时我对鹿照远说,没事的,我已经伤心过了,人总要向前看的,今天我也觉得这段话挺适合阿姨的。”
鹿妈妈皱起了眉,她开始觉得这次的对话也和自己预想得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阿姨,我不是来让你同意我和鹿照远的……这没什么必要。”
鹿妈妈的嘴角重新绷起来,几乎绷成一条线。
但祝岚行不以为意,只是笑笑,继续平和地往下说:“鹿照远现在已经17岁了,马上他就18岁,要参加高考,负有完全的民事责任……这也意味着,您再如何掌控,也就最后掌控他一年,甚至不到。您也知道,像鹿照远这样的成绩,哪怕在高二提前参加高考,也不是不行。”
“你这样撺掇我儿子——”愤怒让鹿妈妈的胸膛开始快速起伏,和鹿照远争执后的虚弱与茫然从她身上逐步剥离。
“就算我撺掇鹿照远吧。”祝岚行干脆承认下来,还给鹿妈妈出了个主意,“您何不反向撺掇他呢?”
“什么?”
“鹿照远是一个正常人,而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当他在一个群体中找不到快乐,他必然会向另外一个能给他快乐的群体移动,这是由人的本能而决定的。当然,放到现实中来会更复杂一些,受到自身能力和家庭血缘的影响,但我相信……鹿照远现在的想法和态度,阿姨您应该比我更加直观的体会到了。”
“……”
“说得更加直接一点,您手中的好牌不多了,如果还想握有鹿照远这张不可或缺的王牌,您就得开始筛选一下您的牌组,把坏牌清空,把好牌收入。”
“不然,”祝岚行始终和煦,态度一如在和位认识的长辈在闲聊,“这张牌注定从您手中飞走,倒计时大约……三个月到一年吧。”
祝岚行想说的已经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