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太阳高高悬于天?际,孜孜不倦地炙烤着大地。
所幸山间树木繁多,枝叶茂盛, 将这火辣辣的阳光分散了许多。时不时还有阵阵微风吹过, 安逸而又?舒适。
步衡做事向来妥帖, 出门的时候不仅带了这两天?的食物,还给几个老邻居准备了礼物, 刚刚分类装好, 正挨家挨户地送去。
化回妖身的周吝并没跟去, 独自趴在步衡家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柳树下, 巨大的妖身被柳树的阴影遮挡得?严严实实。他的眼睛微微眯着, 却没有睡着,打量着面前的院子,思绪有些飘散。
可能是时间过得?太久, 他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幼崽时期的事情了,可能也实在是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幸福的回忆。
豺本是群居的种族, 抚养幼崽的时候也会聚在一个村子里,但林苑自从跟周澈在一起?之?后?, 就鲜少?再回族里,生?下周吝之?后?, 就更?是不曾回去过,独自在外有居所。
周吝隐约还记得?, 那是一间很大的宅院,楼台水榭, 雕栏玉砌,但是,只?有他们母子两个。林苑对他很好, 亲自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教他化形,教他读书写字。偶尔周澈来,会温柔地和林苑说话,看她写字作画,陪她吃饭,看见周吝的时候却只?是笑笑,甚至不曾伸手抱过他。
后?来周吝能够化成人形,走出那间宅院,才逐渐清楚,那个他一直生?活的地方只?是一个住所,不算是家。
所以?后?来他去了禁地,那里的妖怪也都没有家。
后?来禁地也回不去了。
肉垫踩在青草地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周吝抖了抖耳朵,抬起?眼皮看见逆着光向他走来的白狮幼崽。
步衡嘴里叼着个水桶,里面装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时不时地溅起?一点水花,沾湿了他前额的绒毛。
周吝支起?身体,将水桶接了过来,放在树荫下:“哪来的鱼?”
“邻居葵花婶婶,说是村里那几个山猫幼崽在后?面山涧里抓的。”步衡揉了揉前额,把?爪子伸进桶里轻轻拨了拨,“看来得?去借一下俊俊家的厨房了,正好有两条,一条红烧,一条煲汤。”
周吝对吃食从来没多少?要求,在禁地的时候什么都能用来果腹,从禁地出来之?后?林苑倒是带他吃过些所谓的好东西?,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别?。
但是此刻,看着白狮幼崽那双浅色却明亮的眼眸,他突然对今天?的晚饭升起?了那么一点期待。
时间还早,离傍晚还有很久,也不急着做晚饭,步衡索性也进到树荫里,找了一块柔软的青草趴在上面,长长地舒了口气。
周吝微低头,刚好看见一缕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照在步衡脸上,映下一小块光斑。步衡感觉到了,却只?是动了动脑袋,把?脸埋在爪子下面,把?自己蜷成一个白色的毛团。
周吝抬头看了看天?,突然低头咬住步衡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步衡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又?落在了草地上,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看,发?现对方只?是给自己挪了个地方,就又?放心地合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小家伙明明睡到日晒三竿才醒,这么一会的工夫,居然又?睡着了。
周吝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一个白团,下意识地抬起?爪子,最后?却什么都没做。
他本来是没什么睡意的,这会听着身边宛若清风一般的呼吸声,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很快也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已是黄昏,夕阳西?下,霞光满天?。
白狮幼崽也刚刚睡醒,头顶的绒毛乱糟糟的,有几缕不服帖地翘着,看起?来格外的懵懂。周吝瞧着,终于忍不住伸出爪子。
步衡的呵欠打到一半停了下来,看着伸到自己头顶的爪子眨了眨眼:“怎么了?”
“乱了,”周吝轻轻抚平那缕不服帖的绒毛,“现在好了。”
“谢谢。”步衡把?刚刚的呵欠打完,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去叫俊俊,去他家做晚饭。”
周吝叼起?放在一边的水桶,里面的两条鱼终于扑腾累了,正在慢悠悠地游着。
郎俊俊早就睡醒了,还趴在棠梨的树枝上像小时候那样缠着槐树爷爷讲故事,等人家真的讲了又?嫌故事太老,小时候听过太多次。
棠梨却听得?很入迷,连步衡走近都没发?现,等槐树爷爷都讲完了,还沉浸在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步衡仰头冲着树上郎俊俊呲了呲牙:“下来!”
郎俊俊利落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却直奔步衡身后?的周吝,凑过去看了看他叼着的桶:“你们去捉鱼了?怎么不叫我!”
“叫的走?”步衡一爪子拍在他头上,“葵花婶婶给的,去你家,一条煲汤,一条红烧,怎么样?”
郎俊俊揉了揉被步衡拍过的地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好!”
说完转身又?去叫棠梨,四只?一起?去了郎俊俊家里。
对比禁地里出来的两只?妖怪,郎俊俊对吃虽然擅长,可惜是个娇生?惯养长大,每次靠近厨房都会被他妈妈赶出来的设定,所以?做晚饭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步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