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只?是?没话找话的闲聊, 最多?是?再讲讲和步衡有关的小时候的事儿?，却没想到郎俊俊一开口就提了这么个话题。

周吝愣了愣，没接话。

郎俊俊瞧见他的表情, 趁着?前面车流的停息, 不顾安全带的束缚, 扭了大半个身子过来，加重了语气：“你不是?没想过吧？”

周吝有刹那的凝滞, 刚要开口, 肩膀上原本正安睡的步衡缓缓睁开了眼睛。

“开你车吧, ”步衡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 顺势在郎俊俊头上敲了一下, 推着?他的脑袋让他转过去?，“从小到大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的妖怪没资格向别人传递经?验？”

被戳到痛处，郎俊俊不服气地又把脑袋转过来：“谁说……”

话还没说完, 就被后车鸣笛声打断，只?好不甘心地把话咽了回去?, 踩下油门跟上前面的车流。

打发了爱操心的发小，步衡将脑袋又靠回周吝肩上, 仰头发现他虽然正看?着?窗外，目光却是?散的, 明显是?在想事情。

步衡抬手用指尖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不是?真把俊俊的话放心上了吧？”

“嗯？”周吝被打断思绪，低头对上步衡的眼睛, 稍犹豫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和步衡在一起?还不到一周, 就是?再往前推算，周吝确定自己?的心意也并没有多?久。他沉溺于当下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也还没来得及思考以后。

过往的几百年，他一直孤身一人、独来独往，将禁地视为自己?此生归宿，以为自己?会在那里

就那样?无波无澜地度过剩下的千八百年，而后悄无声息地陨落。所以被破离开禁地，初来人界的那些时日，表面烦躁的周吝十?分迷茫。

被迫离开赖以生存的地方，先前所有的设想突然被打破，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度过剩下的漫长岁月——直到步衡展示了另一种生活，并一步一步地将他也纳入其中，让周吝原本看?似黯淡无望的余生多?了前所未有的希冀。

“那你……”步衡还枕在周吝肩上，歪着?脸看?他，“那你怎么想？”

“先前我?确实没想过今后的事情，”周吝拉过他的手，十?指紧扣在一起?，“我?会好好做打算。”

“其实没关系，即使是?人类，也很难一时之间就把一生的几十?年打算清楚，总有写始料未及的变故，既然这样?，又何必想那么多?给自己?平添顾虑。”步衡将周吝束起?的马尾勾了过来，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卷着?发尾，“我?们还要在一起?千八百年，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思考。”

听见“千八百年”几个字，周吝下意识低头朝步衡脸上看?去?，步衡轻抬眼帘，与他目光相对：“怎么了？”

周吝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我?只?是?没想到，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么久。”

他说着?话，低头看?见步衡发红的前额，空出一只?手帮他揉了揉，“那你想过以后吗？”

“偶尔也想过点，也没什么具体规划。”步衡歪着?头，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还不错，这么过下去?也挺好，如果哪天腻歪了，可以再换个地方。又或者，将来禁地能恢复了，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上我?爸，他应该会很喜欢那里。”

说完他终于放开周吝的头发，坐直身体，笑着?看?他：“反正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两个在一起?，可以有无数种选择。”

周吝点了点头，眼角是?温柔笑意：“好。”

他伸手将步衡又拉回自己?怀里：“再睡一会？”

步衡还没等说话，前座吃了半天狗粮的郎俊俊终于忍受不住，轻咳了一声，插话进来：“前面就到了，别睡了吧？”

他从后视镜里瞪了还靠在一起?的两只?一眼，皱着?眉指责，“步衡你也差不多?可以了，狕还是?个幼崽，注意一下日常影响。”

睡得迷迷糊糊的狕听见自己?的名字突然惊醒，从座位上直接弹了起?来，扒着?车窗向外看?：“到了吗，到了吗？！”

棠梨被他的声音吵醒，也条件反射一般坐直了身体，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

郎俊俊：“……坐好了，前面靠边你们就能下车了，我?去?找车位。”

游乐场这种地方，步衡只?在小的时候还算懵懂无知的时候，被郎裕领着?，和郎俊俊一起?来玩过一次——步寒并不愿意到这种没有一丁点灵气，遍地都是?吵闹的人类幼崽的地方来。

当然，那次之后，体验过独自带着?两只?幼崽到游乐场玩，虽然其中一只?十?分懂事听话，但另一只?过于失控，郎裕也再没接近过这种地方。

虽然郎俊俊之后和同学?、朋友来过很多?次，但依旧对这里充满了热情，尤其又能拖着?步衡一起?到这里来，仿佛弥补了他小时候的某种其实并不存在的缺憾。

虽然和人类一起?生活了二十?余年，步衡不至于像步寒那样?避世，但可能是?出于死宅的本性，迈进游乐场大门，眼瞧着?各个设施前排着?的长队以及来来往往跑过，时不时哭闹的人类幼崽，立刻回想起?小时候那次并不算太美好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