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门口的丫鬟和小厮连忙散开，又有一人跑了出去，看样子是去催大夫了。

谢白坐在床边，手里握着月娘的小手，手冰凉冰凉的，像是没有体温一样。

“月娘，你醒过来好不好？”谢白的声音有些嘶哑，痛不欲生的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春秀！好一个春秀！

“少爷，大夫来了。”

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背着药箱走了进来，满头大汗，看起来也是匆忙赶过来的。

“大夫，你快来看看，这个姑娘落水了。”谢白连忙给大夫让了个位置。

大夫有模有样的给月娘把了脉，看着脉象，像是落水很久了。

“少爷，这个姑娘显然喝进了不少污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姑娘把水都吐出来，少爷，您让一让，以免污水脏了您的衣袍。”

大夫很快便诊断出了症状，伸出手，在月娘小腹处按压了几下，十分有规律的手法，看着很是专业。

月娘猛地吐出一大口水，大夫见状，加大了手下的力气，月娘又是一口水吐了出来。

“咳咳咳……”月娘咳嗽了几声，便慢慢转醒。

“月娘，你怎么样？”谢白连忙问道：“大夫，你快给她看看。”

大夫又给月娘把了把脉，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颇为专业的说：“这位姑娘已经没事了，不过为了避免感染风寒，最好赶紧洗个澡，然后喂碗姜汤，老夫再给姑娘开一副安神的药房，喝下去就没事了。”

接181章

孕吐与许多怀孕期间所遭受的事还在她的脑海之中清晰地呈现着的。

这种类似的感觉若是一下都消失没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生活给继续下去。

虽然，这样，付葭月便是可以彻底和谢白斩断了关系，但是，其实连她自己都是还没有察觉到，潜意识中，付葭月其实还是不想彻底和谢白断清楚关系的。

毕竟，付葭月此次的出走，大部分的原因不在谢白，而是在乔羽书上，只是，她的心中始终是放不下两人的，始终是不想再有任何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的，所以，在潜意识中，她明明是不怪谢白的，却是一直以怪着谢白这件事来催眠着自己，因为，这样，她似乎可以好受一点，因为这样，她似乎可以不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责怪自己的心思上。

其实，这样的自私她是知道的，只是，就算是自私，她也想要自私到底，她真的是自私的，她不想要叫自己承受了太多，便将责任全部放在责怪谢白的心思之上。

而其实有一阵子，付葭月是已经下定了准备回京城的想法，只是，那几天，凡凡一直发烧着，刚降下的烧不过多久就又烧起了，付葭月便也无法将他给带回去，因着凡凡的身体一直是不好的，这件事便也一直拖着，后来，九久而久之，付葭月心中的这个念头便也就减弱了许多。

不过，幸好，因为胎中不足的缘故，凡凡也就一年好好养着，身体便是逐渐转好了，看着凡凡挺好的样子，逐渐地和普通的孩子都是没有多大差别，甚至久而久之，他的身体还比有些孩子好上了许多。

不过，看着凡凡逐渐好的样子，付葭月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便彻底动摇了，回去的想法变得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她已是不想要回去了，虽然之前想要彻底逃离京城的念想也不是特别的浓烈，但总归是没有再有一丁点想要回去的念头了。

且说，付葭月在那客栈中足足住了半个月的时间，直到反复问了大夫，确定了腹中孩子尚还好的样子，才准备继续朝前边走去。

其实，付葭月是没有确定的方向的，她只是想着越远离京城便越是好，其实，最后选择在小乡村中定居下来还是一种巧合的。

这个孩子就像是有天性的样子，像是还在腹中便是懂得许多的样子，在经过小乡村的时候，其实付葭月还不累，想着再赶一段的路，再停下来休息一下的。

但是，第一次，在她准备离开小乡村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动了动，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是付葭月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腹中孩子的存在，第一次，她真正地感觉到自己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因为付葭月身体还是挺纤瘦的原因，此刻，付葭月的小腹还是没有多大的隆起的。

所以，在付葭月寻着孩子的动静给附上自己的手掌时，感觉很是奇妙，让她想要继续地探测下去。

为了不伤了自己肚中的小生命，而且，这小乡村看起来，环境很是好的样子，付葭月便也下定了准备在小乡村中留下来的信念。

……

想着，付葭月也不禁是再度回到了当年那种战战兢兢却同样时刻洋溢着的欣喜的时候，那种感觉一点点地将你的心情给浸润，一点点地让你体会到其中的奥妙，其中的奇妙。

想着，付葭月不由得心情便是有些放松，当年的回忆一点点地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她感觉很是欣喜，那段回忆总的来说是甜蜜的，孕育一个小生命的感觉若不是一个人亲身体会过的，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体会过的。

那种女性而特有的感觉，那种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天性的感觉，都是奇妙而又美好的。

虽然，孕育孩子并不是仅仅这般，更多的还是要忍受孩子在她腹中时的闹腾，忍受着因此而导致的呕吐，但是，相比于即将拥有一个小生命，即将拥有一个她自己的孩子这件事，其余的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虽然，在凡凡出身后，看着他像极了谢白的一张小脸时，付葭月内心之中是抗拒着的，是不想时刻面对着这样一张脸的，只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一件事，想着她当初如此期待这个孩子的样子，她的心中便是一阵犹豫着。

她那时的样子是如何？和现在比较起来是那么的可笑，是那么的矛盾。

想到她之前的样子，付葭月心中便是有些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极是虚伪，虚伪到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更别提直面它而去战胜它了。

但是，这总归是对孩子所不公平的，也幸好，付葭月在几年后便是想通了，开始好好地对待着凡凡了，思来想去，也不算是太迟。

……

正如付葭月所说的，这些时候，她丝毫便是没收拾，直接就叫邻家阿婆将她屋子中可以用得到的东西给带走，她再给家中的丫鬟小厮给了些钱，相当于是这些年在她家中做事的奖励。

在走的那一刻，凡凡还拉着付葭月的手，用暖暖捏捏的声音说着他想要进去再拿点东西。

付葭月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是他若是想要那些东西，到了京城之后，她便再给他买。

凡凡其实是不太乐意的，毕竟，是他玩了好几年的东西，就算新的东西再好，怕都是不能完完整整地替换了。

付葭月也不再理会凡凡的犹豫，直接用着早些天买好的大锁，咔哒一声，便是将大门一锁，便是带着凡凡骑上一匹马，飞驰而去。

谢白见她走得这般干脆，明明是柔弱的背影下，却是表现得这般坚强，这样子的付葭月是谢白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是，当见到这样子的付葭月后，谢白却是无法抑制住他内心之中的心疼之意。

想着，谢白便叹了口气，也不再多想些什么，直接跨上马，追随付葭月而去。

“林家娘子啊，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啊，我这孤家寡人的一个，想来是没几年活头了，这些年，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才是生活得这般好的，你对我的好我可都记者呢！你一定要回来看看啊！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说着，邻家阿婆响亮的声音便换做了低沉的声音，声音中逐渐带上了哽咽。

和付葭月做了邻居这么几年，说是没感情那是假的，况且，付葭月这几年还没少帮衬她，如今，付葭月忽然走了，她的家旁重新又回归了安静的时候，这如何不叫她感到内心空落落的？

看着付葭月逐渐远去的身影，看着他们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所及范围之内，邻家阿婆的心五味成杂着，极不是滋味。

呆呆地自他们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直到村子中的人前来见她愣愣的黯然的样子，还有付葭月的房门紧闭着的样子，不明所以地相问着的时候，邻家阿婆才从思绪之内回过神来。

“林家娘子回家去了。”说完，邻家阿婆便是朝自己的屋中走去。

以往这个时候，凡凡都会来找她玩，陪她这么一个老人家解闷，此时此刻，她的房间中却是依旧回归了安安静静的时候，就像她的丈夫刚死去的那几年，每到夜晚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可怕，便觉得有些难以面对。

夜晚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安静到她几乎能看到丈夫回来看她，每每看到丈夫回来，看到他几十年未曾改变的容颜时，邻家阿婆便极是高兴，便想上前去和他说上几句话，便也只是几句话也可以。

只是，每当她走到她的丈夫所站的位置时，她的丈夫便是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让她在寻不到踪迹。

每每到那时，邻家阿婆便是极想哭。

说来，她也是极爱她的丈夫的。不然，她也是不会就此不再嫁，她才会在没有任何子嗣的情况下为自己的丈夫守着这个即将支离破碎的家，为自己的丈夫照顾着他的父母。

这几十年，每每当邻家阿婆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便是会想起自己和丈夫相处时美好的场景，那时，她总是会为其中美好的氛围给感染。

这种感觉极是美好，美好到她不想从思绪中醒来，美好到，她宁愿可以一辈子生活在虚拟的思绪之中。

只是，生活还是要继续，开始，她是为要照顾婆婆、公公而强忍着活了下去，而不是追寻着去找自己可能还未走远的丈夫。

后来，便是一种习惯。

当你略习惯了这种孤单的生活时，孤独对于你来说便不是那么恐怖了，孤独对于你来说，也不过是一种每日都要体会的东西。

当你对于它已是习以为常时，你便是不会再为之扰乱心虚了。

虽然，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邻家阿婆的想要下去陪自己的丈夫的想法还是会偶有涌起，但是总归是没有那么浓烈了，便也就只想着就此继续生活下去。

因为，邻家阿婆也是不知道，人死后，究竟还有没有来世，但她知道，着已是她是如何都追不上自己丈夫的步伐。

就算是有来世，现离他死去已是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想来，连下辈子，他们都是丝毫都不会有瓜葛了。

想着，邻家阿婆的心思反倒是平稳了许多，在没有期许后，想得到的生活便是简单了许多。

总归下辈子不会再有记忆，皆是会因为一碗孟婆汤而忘个精光，所以，她便也是没有必要去纠结这么一个事情。

总归，在死后，在喝了孟婆汤后，她便是不会再有这样杂乱的情绪了不是吗？

想着，邻家阿婆在婆婆、公公也都去世后，心境反而是开阔了许多。

而就在那时候，付葭月来了，她长得那么美，人又很好，还就住在她的家的旁边，给她平静的生活带去几分好的意味，带去了她许多年不曾感受到的真正的活着的气息。

本来，在付葭月来之前，邻家阿婆已是几乎习惯了孤独的感觉，虽然，邻家阿婆也是一直劝付葭月回到自己家人的身边的。

可是，如今，在付葭月当真离开的时候，她心中却是充满了不舍，想来，也是，人的心便是这么错综复杂的一个东西，你以为你能轻易掌控住它的方向，却原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总归是过了几十年孤独的生活的，邻家阿婆也不过伤心了几日后，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只是，原本她带着光泽的老而不衰的眼中却是带上了一抹死亡的死寂。

日子还是要过，只是，不再有向往着的东西罢了，便也就得过且过了。

邻家阿婆其实是把凡凡当做自己的孩子在对待着的，她想过凡凡长大的样子，她想过凡凡将来娶妻的样子，她看着凡凡开心，她便是开心。

凡凡对于邻家阿婆来说，就像自己的小孙子，凡凡的喜怒哀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是牵动着邻家阿婆的心。

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说是不爱，那也是难的吧？

只是，这一切，总归如泡影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如今的生活，依旧重归平静，改变的是她生活着的环境，同样，还有邻家阿婆生活着的，是对于生活的希冀……

且说一路上，三人都是没怎么休息，一路上都是骑马，谢白提议了几次说是换做马车，付葭月都是没有应允，直到赶至一半的路途时，天公不作美，下了几天几夜的雨，道路泥泞，根本就无法通行，三人便是在一间客栈中停留了许久。

而这连续几天的赶路，凡凡小时候身体留下的虚根子似在此刻发作，本来在路上时倒是没显露出来，反倒是在三人停下来休息的第二日，开始发了高烧。

凡凡的这一次高烧着实让付葭月担心坏了。

因为她请了大夫，大夫却是直言将她的不照顾孩子，让孩子跟着他们这么疲累这一点给指了出来，让她残忍的地意识到自己的没有责任心。

凡凡是她的孩子啊，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完全相信的人，和可以爱的人啊！

在找到哥哥时，只有凡凡是她唯一的亲人。

虽然林皇后和皇上也是，但终归十几年前和他们生活着的只是她的一缕魂魄，许多感情其实还是子虚乌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