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霜落是有点怕的,可怕没用。两人现在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同生共死的那种,都结为对食了难不成还能离吗?
霜落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人家好歹救过她的命,俗话说妻不怕衣旧郎不嫌糟糠,既是拉了勾许了誓,那就要过一辈子的,还是得尽快想办法治病。
罗柄祥见她愁眉不展,以为是吓坏了。他抓耳挠腮,想想也是哪有新婚燕尔就当面说人家坏话的。他自觉失言,便补救说:“人都是会变的,兴许在太庙吃苦头转了性子,病也好了。拿着,一点点心意……”说罢从袖中掏出碎银子塞给霜落。
临走前罗柄祥偷偷塞给霜落一小罐蜂蜜,说是私货,霜落揣着回浣衣局把蜂蜜给了妙心。
因为早上春桃的事浣衣局一片死气沉沉,众人埋头干活不敢多言,丝毫没有往日吵吵闹闹的人间烟火气息。妙心一整天都黑着脸,拧成结的眉头她自个抚了一上午都没抚平。
妙心拎着她进屋关上门,语气颇为疲惫:“今儿颐倦斋的事我听说了,小六子……确实做不了你的对食,是我草率了。”
霜落忙压低声音:“小六子是……你知道了?”
妙心点点头,“昨儿个郡王的鹦鹉飞上房檐指派她去取,小六子笨手笨脚,一不留神从房檐上摔下来差点当场没命。”
怪不得小六子今早没去颐倦斋,“她受伤了?严不严重?”
“命还在。我方才去看她,她都跟我坦白了。”妙心言语艰涩,转而道:“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陈发今日走了但你与廉王府的仇是结上了,日后没个靠山怎么成?”
“你那对食刚进宫能有什么能耐?以后肯定护不住你。浣衣局的地位你也知道,我出了这儿啥也不是。总之,你还是得抓紧时间找个靠山。”
妙心说的霜落都清楚,可靠山哪是说找就找得到的。她入宫六年早认清了,自己没抱大腿的命,要有早抱上了。与其成天折腾找个靠得住的主子,不如躲在浣衣局安生度日。
她以前一直是这么做的,心无旁骛姑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的宫女忙攀高枝儿,忙打情骂俏,霜落只会老老实实洗衣服。可如今她动了廉王府这尊大佛,往后不抱条大粗腿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姑姑,你说后宫娘娘贵人们有这种掉脑袋的烦恼吗?她们是皇帝的女人肯定不怕廉王夫妇,要不……我努力努力……”
这是一个危险至极的想法。
妙心霎时火冒三丈:“呆瓜!我说的话你没记住不是?皇……那个人是你能惦记的吗?他面若修罗如恶鬼索命,你上赶着到他那里投胎吗?前几年多少想爬龙床的宫女一夜消失你不记得了?你真是……不惜命!”
妙心气不过,冲霜落手心啪啪就是两下。
说起那人妙心腿都打颤。她入宫久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可当今圣上的狠辣手段无人能及,光听听他的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霜落被骂被打也不恼,好脾气地说:“您想哪去了,我这副模样可没有当娘娘的命,再说伺候那样的人脑袋岂不是掉的更快?我的意思是,现如今后宫哪位娘娘正得盛宠?我回头打听打听到她跟前露露脸,献献好,指不定就抱上一条金大腿了。”
得知小丫头没那心思妙心才松了口气,又泼冷水道:“省省吧,陛下对后宫嫔妃的脑袋就跟砍瓜切菜似的,至今也没听说哪位沐浴皇恩。”
哼,这届皇帝果然不行!连个宠妃都没有。
霜落找到对食要搬出去的消息不过一会功夫就传遍浣衣局,顾及今日出了人命大家嘴巴缝的严严实实,倒没说什么不中听的,霜落难得清净。
她进下房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的东西少之又少。云芝这会不在,一向沉默寡言的朵兰竟主动开口与她说起话来。
“你这步走错了!”朵兰十分惋惜地说:“一个刚进宫的太监能有什么前途?脑袋保得住一时保不住一世,早点另作打算吧。”
霜落没想到朵兰竟会说这些,她笑了笑:“我觉得阿吉挺好的。”
朵兰摇摇头,看她的眼神犹如看扶不起的阿斗:“被罚跪的那天,你就该去廉王府找廉王。廉王出面什么都解决了,你还能当主子。一步错步步错,若你现在去找廉王,说不定……”
“停——”霜落打断了她,“我真的觉得挺好的,主子什么的不适合我。”
……
一下午霜落都在十三所忙碌,因着念及之后要银钱打点她没敢多花钱,最后盘下一间两舍的小院。这小院位置偏了些好在地方够大,东西各一座院落,西边已经住了一对对食,霜落和魏倾住东边。
屋舍跟前就是一块空地,上头杂草丛生土地是肥沃的黑色。霜落简单置办了屋舍又借来锄头翻地,她撩起袖子裙摆系在腰间,愈发衬得一小截杨柳腰纤细。
小丫头身子骨看着娇弱,实则浑身都是使不完地劲儿。一锄头下去挖起大块湿哒哒的泥,哼哧哼哧十几下都不带歇口气。
直至忙到月明星稀才歇火。霜落出了一身汗,从隔间冲洗干净出来,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儿晚上……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霜落眼神落在面前那张床铺上:她已经把自己洗白白了,还该做点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