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临近盛夏,这天皇宫石榴花开的火红,无论男女老少发髻上都插一支艾蒿,这是祈福消病消灾的。
皇城迎宾巷上,一条笔直的大道由重华门延申至太和门,两旁宝马香车开路,旌旗飞扬好不热闹。
魏倾端坐高台之上,从上往下只见乌泱泱的人群和车队。这会仪式尚未开始,他起身走了走,问苏茂才:“可叫人去催了?”
“小邓子去了,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
魏倾嗯一声,低声骂了句蠢蛋。这丫头好大的牌面,明明早上才吩咐过让她早些来,不想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影。也不知几日前是谁可怜巴巴趴在他胸口说想凑热闹,莫非今日变卦了?
眼瞅着外邦车队人马已到重华门,苏茂才小跑过来回话:“陛下,霜落姑娘到了。”
无须提醒,远远的魏倾就瞧见她了。许是第一回 出席这样的场合怕丢面儿,小丫头抬头挺胸站的规规矩矩,却控制不住眼神胡乱瞟,蠢蠢的怂怂的,像那头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看哪都觉着新鲜。
四周飞舞的旌旗,火红的石榴花好像都成了布景,魏倾目光流连在她身上,看一眼,再看一眼,还是觉得好蠢。
好在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仪式要开始了,否则魏倾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将小丫头撵回浣衣局去。
迎宾大道上,霜落收腹挺胸,别提多精神了。这是妙心姑姑要求的,方才在浣衣局霜落问那传话的太监能否带人,征得同意后便叫上云芝,妙心一块来。
一路上她被妙心耳提面命,说谨言慎行万万不能丢面儿。妙心是个规矩人,虽说也是头一回却表现的比她两淡定多了。霜落云芝路上咋咋呼呼,到达迎宾大道就自动噤声。
只因迎宾道磅礴的气势实在太过唬人,不规矩都不行。一路上她们三接收到不少熟人的注目,大家伙奇怪,浣衣局往年不都没资格参加么,怎的今年来了。
尤其锦云,看到霜落也在简直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她刚听说霜落对食进御前的事,这几日也是烦躁的很。以前她才是大伙羡慕的对象,这几日却隐隐有被霜落赶超的趋势,谁也没注意锦云翻着白眼轻轻哼了声。
妙心也不知浣衣局为何能来,思来想去只能归因于霜落的对食,那小子有能耐啊,到御前短短几日就能左右苏茂才安排了,妙心觉得:这人很有当奸臣的潜质。
按照仪制,外邦朝贡开始前是皇亲国戚入列,魏倾继位后皇家子嗣凋零,前朝皇子、亲王不剩几个,没一会便走完了。
霜落跪在地上,悄咪咪抬头见到一个熟人,魏源坐在车辇上脸色依旧是病态的白,他冲霜落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一点架子都没有。
郡王殿下当真是公子如玉,可惜了风华正茂的年纪一身病,霜落有点为他可惜。
她正可惜着,云芝杵杵她的胳膊肘,压低声音道:“快低头,廉王正瞧你呢。”
廉王?霜落下意识地去找人在哪儿,不想抬眼正正对上一双凶狠的目光。
廉王夫妇乘坐的车辇由四匹骏马驾驭,车身华丽镶金嵌玉,处处彰显王府尊贵气派。车辇并无门窗只有一副朱红的宝盖,四周是金线织就的帘子。
而此时,廉王掀开车帘目光锁在霜落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霜落以极快的速度俯身埋头,她可万万不想被廉王记起。她低着头,身体紧绷只觉得一束好似毒蛇般的目光锁在她身上,粘腻冰凉怪恶心的。
许久,廉王车辇走远了这种感觉都不曾消失。霜落摩梭手臂,炎炎夏日竟生出一身冷汗。
“还好还好,我看廉王对你很是厌恶,肯定早打消让你做妾的心思了,毕竟太监的女人他最嫌弃。”
霜落也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了。皇宫谁不知廉王那个刀疤脸最恨太监,太监碰过的东西他嫌弃的不想多看一眼,而霜落找对食肯定把人恶心坏了。
她正庆幸的时候,笙歌奏凯鼓乐喧天,皇家恢弘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外邦朝贡正式开始了。
今年朝贡的小国有十来个,每国依次走过,走完后就到了众人喜闻乐见的展示珍宝环节。这个环节因为皇上等重要人物都去太和殿接待外宾了,没规矩束缚就轻松许多。
说是展示珍宝,但真正的珍宝哪里会展示给一帮无关紧要的奴才看,因此这个环节更多的还是文化交流和推销土特产。
霜落目不转睛盯着那些奇装异服的异邦人,有长金胡子的,有蓝眼睛的,还有男人耳朵上打一排耳洞的。
她边看边啧啧称奇,没一会勐卯国使臣出来说要展示他们的珍宝——一只会说话的鸟。
勐卯国是小国,去年展示灵猴的就是他们。这个国家崇尚自然,因此这些动物只是跟着到京城游玩一圈,过几日就回去。
只见一个头戴五彩高帽的使臣缓缓从人群中出来,肩上落着一只绿毛的鸟儿。那鸟儿小小一只,羽毛丰润憨态可掬,翅膀捂着小脑袋似乎有几分害羞。
有人问:“它会说什么?”
使臣叽里咕噜一通,霜落只听清两个字:随缘。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扫兴,以为是那鸟只会说随缘两字,那有什么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