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是该有个正经的位份了。
自从那日太后和徐清婉到望月居闹事, 将皇上金屋藏娇一事传出,多少人的目光都盯着望月居。人人都想知道她在皇上心中到底什么分量,嫔位?妃位?亦或者……贵妃?
猜来猜去却一直不见皇上有所动作, 因此背地里有道流言悄然四起, 说皇上只是一时贪图新鲜,并不打算给这个宫女一个名分。福宁殿和望月居的人嘴巴很严, 知道内情也不会说出去, 其他人只当霜落快要失宠了,毕竟三个多月还不赐宫封位的女子太少了。
如今亲眼所见封后的圣旨, 青竹道:“是了是了, 小娘娘一直在望月居多的是惹人闲话,还是尽快有个名分好。”
魏倾抬眸, 神色一凛:“什么人说了什么闲话?”
青竹一怔, 不知怎么回答了, 皇上这是又要开杀戒?
不想魏倾只是吩咐章檐:“让锦衣卫去警醒那些乱嚼舌根的人, 朕不希望这样的流言传到霜落耳朵里。”
章檐应一声是, 魏倾又交待了些其他的事才让他们退下。
这夜霜落宿在望月居, 对封后的事一无所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妙心姑姑生病的事。霜落本想从福宁殿出来直接去浣衣局,可天色太晚, 芍药劝着她先回望月居,明儿再早早地过去。
霜落想想也有点道理, 回到望月居后命芍药准备一些滋补的食材打算明日送到妙心那里。如今小丫头富的流油, 小金库越攒越厚实, 那些装金银首饰的小箱子沉甸甸的。
只要魏倾在望月居,霜落就抱着魏倾睡。魏倾不在望月居,霜落就抱着装有金银的小箱子睡。她每每想起自己无意中找的对食是皇帝, 还是觉得一点都不真实。
她找的不仅仅是个美人夫君,还是个会移动的金库呀。毕竟魏倾库房里的好东西,她几辈子都花不完呢。
因此霜落想,既然不能抱着魏倾睡,那抱着金子睡也一样的。她美滋滋地抱着个小箱子,还在上头亲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晚安,阿吉吉。”
夜晚格外平静,仿佛一切皆尘埃落定。天越来越寒,夜里风呼呼吹动窗牖,让睡不着的人愈发难眠。
慈宁宫内,太后和徐徽凡这几晚都睡不好觉。听闻皇上病重福宁殿有重兵把守时,他们高兴的差点找不着北。在他们眼里,皇上就是赤石散毒性发作命不久矣了,太后日日诵经念佛祈祷霜落肚里是位小皇子。
过了几日,竟听闻皇上痊愈了,能上朝了,还亲自前往诏狱见了一回郡王……太后和徐徽凡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被皇上骗了。
皇上早就知道赤石散的事,只怕也早早解了毒,在这演戏装病骗郡王落网呢。
皇上醒了,徐家的处境就危险了。太后总觉得皇上对付完郡王,下一个就是徐家。
慈宁宫内幽幽的烛火晃动在太后脸上,可以清晰地望见太后眼角的皱纹。太后看着年轻,却也是皇宫里的老人了,她轻轻叹口气,道:“想不到竟被皇上摆了一道,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从徐家选几个女子入宫先稳住局面。只要皇后之位未立,徐家就还有机会。”
徐徽凡摩梭指尖,他如今回不去西南,在京城做事也是颇多束缚。想到望月居那位小娘娘的位份迟迟没有消息,他心里便有个大胆的猜测。
“姑母,皇上迟迟不给望月居那位一个位份,有没有可能……是要封后?”
此话一出,太后惊的后背发凉,她厉声反驳道:“不可能,那狐媚子不过一个下等宫女,拿什么做皇后,皇上答应朝臣也不会答应。”
话虽如此,徐徽凡还是担心,他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望月居那位很有可能是冲着皇后之位去的。大魏建国以来,好几代皇后都是徐家女儿,若霜落登后位,不就相当于皇上开诚布公的打压徐家吗?
“姑母,望月居那位留不得了。”
太后还是犹豫:“可她肚子里……”
徐徽凡拳头捏的咔哒响:“等不及了,当务之急是先把人除掉,皇上还会有别的孩子,但后位一旦坐上徐家就没机会了。”
“皇上也不一定会封她为后,哀家觉得是你多虑了。”
“要知道,她不过一个宫女而已……”
翌日霜落起床梳洗好,带上芍药就往浣衣局去了。临近年关,宫里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一大早宫墙,庑殿顶都挂上了红绸和大红宫灯,映照着皑皑白雪煞是好看。
霜落今日依旧一袭粉衣,小丫头长相讨喜,粉扑扑的脸蛋见谁都笑,一路过来遇着几个熟人打招呼霜落都大大方方回应,一时间引起不小的动静。
过了太液池,干活的太监宫女忽然多起来,许多人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小娘娘,本以为宫女飞上枝头变主子,肯定要装起来了。谁知小姑娘丝毫没有架子,还是像往常一样走路轻快笑意盈盈。
她的长相天生就给人好感,让人不自觉的想亲近。有几个胆大的宫女上前向她行礼:“请小娘娘安。”
眼瞅着快到浣衣局了,霜落开心的就跟快到家一样。她摆摆手:“不用多礼,起来吧。该干活干活,不用理会我。”
待她走的远远的,一帮太监宫女聚在一块讨论:
“这小娘娘脾气也太好了。”
“小娘娘漂亮又可爱,我好像明白皇上为什么喜欢她了。”
“我……我也有点喜欢她,脸粉嘟嘟的,好想捏一捏啊。”
……
霜落对他们的讨论一概不知,她也不在乎。芍药跟在霜落身后,她也觉得小娘娘很好,脾气好,人长得漂亮,和她说话总会自然而然地将声音放柔,就是……走路再慢一点就好了,她快要跟不上了。
拐过一个弯,对面远远的走过来一行人,来人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是锦衣卫。
霜落步子停下,指着锦衣卫前头那个男子,问芍药:“那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章檐大人吗?”
此前芍药见过章檐,她认出对方,点头说:“是他呢,小娘娘。”
霜落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姑娘,她还记得当日自己被廉王算计捉到王府上时,是办案的指挥使大人顺手救了她。霜落想当面说声谢谢,但一直没有机会。小姑娘惦记着这事,今日正好遇见章檐,便想着道声谢谢。
章檐迎面走来,锦衣卫都认得霜落,整整齐齐停在她面前,章檐朝她拜了拜:“臣——请小娘娘安。”
霜落笑嘻嘻的,上前几步说话:“你不用客气呀,上回救我的事还没谢谢你呢。”
章檐莫名,想了半晌硬是没想起来什么事。“小娘娘,臣不敢贸然领功。敢问臣……何时救过小娘娘?”
霜落也不在意,指挥使大人差事繁忙,肯定记不住顺手救她的事,她好脾气地解释:“就是上回我被捉去廉王府上,大人刚好去那里抓刺客将我带回宫的事呀。大人不记得我可记得呢,多谢大人救我一命,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章檐回忆片刻才想起来,这可真是误会了。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章檐便一五一十道:“小娘娘,当日臣是奉皇上之命到廉王府上寻您,可不是什么抓刺客。”
霜落惊了,“是皇上让你救我的?那……他也在吗?”
“在啊。”章檐道:“那日臣亲眼瞧见小娘娘抱着陛下痛哭流涕,鼻涕眼泪全抹在陛下衣袖上,怎的,小娘娘不记得了?”
原来当时不是做梦,来廉王府救她的人真的是阿吉吉。
霜落挠挠头,说:“哦——我想起来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啦。”
“臣奉命办事。”
知道救自己的人其实是魏倾以后,霜落心里那点不安彻底放下了。就算阿吉吉想要杀她,那也是曾经的事,她不纠结在魏倾身边会不会掉脑袋了,反正她现在就想呆在魏倾身边。
拜别章檐,霜落走了没一会就到浣衣局。许久不来,浣衣局还是老样子。冬天庭院里依旧忙的热火朝天,捣衣的,晾晒的,打扫的……永远没完没了的活计。
霜落才出现在庭院里,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她。认出是谁后,一瞬间像炸了锅似的议论纷纷。
“是霜落丫头,她不是当娘娘了吗?还来浣衣局作甚?”
“兴许是来看咱们笑话的吧,早知道她有这样的福气,我当时就和她打好关系了。”
“我看不一定……”
……
一帮宫娥小声议论了会,皆来到霜落面前齐声跪拜:“奴婢请小娘娘安。”
霜落不大适应,她在浣衣局就和妙心,云芝关系好,其他的要么是点头之交要么关系不好,实在没必要硬攀关系。她让人起身接着忙她们自个儿的事,带上芍药找妙心去了。
妙心的屋子在后院,霜落一靠近立马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云芝正坐在院子中央守着一小瓦罐咕噜咕噜冒热气的药汁。
霜落唤她:“云芝——”
云芝转身,就瞧见粉粉嫩嫩的小丫头立在院门处。云芝放下蒲扇,抖落满身药渣子走过去迎她:“你这丫头,要来也不提前说。”
芍药接下云芝煨药的活,霜落云芝进屋看妙心去了。屋内,妙心躺在床上正咳的厉害。入冬后天气严寒,妙心又整日操劳,一不小心就病倒了。
霜落将带来的药膳拿给妙心看,妙心不大在乎这些,让她放在一旁道:“你坐下,我有事问你。”
霜落见妙心神色严肃就乖乖在床榻旁坐下,等着妙心问话。
等了一会,妙心缓过口气,她才一脸严肃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在皇上那边是不是犯错了?”
霜落莫名:“没有呀,姑姑为何这么问?”
妙心病着说话费劲,云芝便代替她说:“傻丫头,距离你离开浣衣局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哪有皇上宠幸了宫女三个月还不给位份的?一直将你养在望月居,名不正言不顺,不是嫌弃是你是什么?”
霜落完全没想到这茬。望月居挺好的,魏倾也天天来。不过她没想到,皇上一直不给她位份,在浣衣局众人口中早就传变样了。
“这几日大家都在说皇上不是诚心待你,寝宫,名分都懒得给你,我和姑姑急死了。你真没做什么惹皇上不高兴的事?”
霜落摇摇头,快委屈死了:“我很听话,什么都没做,倒是阿吉吉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小姑娘脸都气红了,她知道浣衣局的人向来嘴碎,最见不得别人好,如今编排到自己身上霜落快要气炸了。
“这些话是谁说的?我去教训教训她。”说着霜落捋捋袖袍,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妙心瞪她:“注意你的身份,要当娘娘的人,怎么还动不动就捋袖子。”
霜落才不在意这个:“当娘娘就不能动手吗?哼,谁在我跟前兴风作浪我照样教训她。姑姑,陛下对我好着呢,我真没做错什么事。”
“那为什么你位份的事一直没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