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想着，不悦地皱起眉，长腿一伸，装作不小心地踢向了前排的椅子角。

凌凌七被突如其来的坠落感吓到，慌慌张张地抱住桌子，这才没有摔倒。

被忽然惊醒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没睡饱就会有起床气的凌凌七生气到耳朵都红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转向后面。

惺忪的睡眼扫过她的斜后方，正对上柏海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然后……凌凌七毫不犹豫地挥开了搭着她椅背的手。

“吱——”

她把椅子往前重重一拉，粗鲁的动作磨得水泥地发出尖锐的怪声。

“都是你的梦，害我昨晚没睡好，别再吵我了！”凌凌七把椅子拖到了“柏海”碰不到的安全区域，找个惯用的姿势再次趴下了，准备舒舒服服地补个眠。

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嘈杂的世界终于安静了几秒。

只有几秒。

接着，不约而同的笑声像是炸开一样，散落在教室的各个角落。

“哈哈哈哈哈……”这显然是课堂上可遇不可求的看戏时刻，要是有人在这个时候卖点爆米花、瓜子、薯片，肯定会非常畅销。

因为凌凌七转向了后面，挥开的也是莫南的手，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那句话是对莫南说的。五十几张嘴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猜测一番，短短一句话竟然还传出了十几种不同版本的“绯闻”。

英语老师在这样类似于派对的气氛中，黑着脸，走下了讲台。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上的英语课本狠狠地摔到凌凌七面前的课桌上。然后威严地叉着腰，等她醒来。

凌凌七的眼睛刚打开那么一咪咪缝隙，就看到了英语老师那张完全恐怖的脸。

——天呐，我这是做梦了、还是见鬼了？

她猛掐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肉。

“疼、疼。”

——会疼？！完蛋了。

硬硬的眼屎还糊在眼角，凌凌七快速地站了起来，把头埋得低低的。

“你……”英语老师准备开启说教模式。

“我！错！了！”

凌凌七揉着眼睛，90度鞠躬，大吼出声。那姿态看上去，就像是在一边道歉，一边擦眼泪。

“老师，对不起，我不该在课上睡觉。昨天作业太多做到很迟，因为想努力学英语还格外复习了英语课本，所以睡眠不足了。在最有意思的英语课睡觉是最最不应该的，明天我会交一份检查给您。现在，为了不打扰同学上课，请您继续讲课吧！”

谢天谢地，因为是好学生、因为性格软弱、擅长道歉，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很顺利的做出可以息事宁人的发言。

很讽刺，但是管用就可以了。

凌凌七抠着自己的手心，把头埋得更低了一点。

她想起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讲出的那些，以为是梦话的胡话，被全班听见了。

这个对大家来说很好笑的、甚至是很激动的时刻，对她来说却是人生中再也不想回忆起的糟糕记忆。

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唉，什么嘛。

英语老师本来想骂她，但看她一上来就道歉，反倒是把她骂人的话都堵在嘴里了。

认错态度好，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又不像是不爱学习的学生，她打量着凌凌七评估了一下，心头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

“下不为例，坐下吧。tomorrow把检查交给我。我们继续上课！”

“啊？”同学们一点也不满意事态的发展，这爆米花都还没吃完呢，怎么就没戏看了！

“咳咳，page 125，都翻开了没有？”英语老师也不傻，学生恨不得她的课耽误多一点，没教完也能少留些作业，她才不会如他们的愿。

今天也要照例听写并背诵全文、订正单词加抄句子三十句，学生通通要学好英语，别科作业更多的话就输了！英语老师默默握拳。

识趣的凌凌七赶紧坐下，瞪大了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抄笔记。

除了如芒在背之外，她的黑框眼镜下还有一丝丝快要掩饰不住的怯意。

平时没有存在感的人，忽然这样站起来了、给大家留下印象了，成为班级的焦点。

感觉一点也不好，反而……很害怕。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她捏紧了自己的笔，后知后觉地微微发起抖来。

心满意足、可以开始抄笔记的柏海无意中看向前排，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刚才踢得是不是有点用力啊？”

——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她不会是哭了吧？好像……有点可怜。”

——以及一些大概可以称为“内疚”的情绪。

他这样想着，又多看了几眼凌凌七。

……

再次回归英语的课堂气氛很糟，继续上课的大部分同学都挺失望的，看戏没过瘾，不开心。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开心的人里面没有柏海的同桌，莫南。

莫南偷偷把双手藏到了抽屉里，用右手回握了一下被凌凌七打过的左手。

在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暗戳戳地笑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