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许白和傅西棠一块儿出门。
许白下午有工作,傅西棠则是去妖怪书斋,说是最后一块钥匙碎片的位置有了着落。
傅西棠把许白送到广告拍摄的片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傅西棠便坐在车上没有下来。
许白下车后弯腰在车窗旁与他说了几句话,克制着没有往他脸上亲。
开着跑车戴着墨镜的傅先生真是太要人命了,褪去了那一身优雅学者风范,变成了万丈光芒的载体。一米九几的身材,可以碾压娱乐圈绝大部分长腿男神。
现场的工作人员一个个好奇地看着他们,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车子里的人,可许白含笑的表情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粉色气息,想让人忽视都难。
但如今四海风头正盛,他们好奇归好奇,可没哪个不长眼的敢上前窥探。
这厢许白很快就投入了广告拍摄中,那厢傅西棠到了书斋,却没急着去找碎片。
陆知非亲自将他迎进去,商四就在客厅前的游廊上等他,两人盘坐在廊上,不慌不忙地下了一盘棋。
夏天来了,太白太黑两个小胖子在庭院里爬着葡萄架子,拨开绿叶,找到细小的葡萄花。小小的花朵隐藏在绿叶间,像一个个细小的惊喜,不仔细看,它就会从你的指缝悄悄溜走。
“啪哒。”一声又一声的落子声,回荡在开着四季花的庭院里。
阳光静悄悄的,留恋在陆知非做着刺绣的手指间,描摹着他平静温和的侧脸。
小胖子们“哎哟”一声,又从葡萄架上掉进了池塘里,在水中邂逅一朵小小的荷花苞。他们咯咯地笑起来,哼哧哼哧地爬到荷叶上,仰躺着露着小肚皮晒太阳。
商四靠着廊柱,目光时而扫过陆知非和小胖子,而后又落在棋盘上。待一局下完,黑白分了天下,他将最后一颗棋子丢回漆盒,说:“我沿着时间线一直找,跟着那碎片走了大半个中国,最后发现它又被人带回了北京。”
傅西棠坐得端正,“北京?”
“是啊,北京。那位贝勒爷的后人,在战火中活了下来,举家南迁。碎片被挂在他的脖子上,进了棺材。可后来,他的墓被一个不长眼的盗墓贼给盗了,那块纯金的碎片就被卖到了黑市,几经转手。买家不懂那是什么东西,想把它融了,却怎么也融不掉,后来——2017年的时候,它又回到了那个后人的子孙手里。”
商四翻阅了无数的书,追寻着碎片的脚步,从北京出发,又回到了北京。这几年他总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人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和妖怪,总有各种各样的牵挂和故事。
傅西棠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那它现在在哪里?”
商四看着他的眼睛,说:“在湖底。那位后人的子孙,觉得那就是一个可悲的诅咒,于是把它抛进了北海湖,想了却这桩孽缘。”
话音落下,傅西棠拈着棋子的手顿住,“诅咒么……”
“我说,当初你怎么放过了他们?”商四问。
“因为杀之无用。”
傅西棠的声音稍显低沉,他不由望向自己的手。这双手,也曾杀过许多人,为了保护别人,抑或是为某人复仇。可杀人就是杀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无法改变它的本质。
如此想来,他也没有资格去谈什么良善。
他为什么放过那一家人?无非是首恶已死,稚子何辜。
诅咒,也不过是因果循环。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罢了。
“喝一杯?”商四挥袖将棋盘上的棋子抹到一旁,从廊下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对小酒杯。
“请。”傅西棠点头。
于是,一壶酒,两个人,这就喝上了。能够佐酒的,除了这满园风光,便只有那些模糊往事。
商四悠悠地喝着,一口一杯酒,懒散中透着一股豪气。
傅西棠也是一口一杯酒,却优雅得体,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成熟的魅力。
良久,商四摩挲着酒杯,说:“听吴羌羌说,小六子去昆仑的时候,你去帮忙了。”
商四用的是肯定句,傅西棠便也肯定地回答他:“六爷是义士,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若……”商四说着,却又没说下去。他想说,你若不去,或许就能护住傅北海,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孑然一身,四处奔波。
可假设一个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实在无趣。
傅西棠听得懂他未尽之意,却是轻笑了笑,说:“你倒不如说,你不该那么早就睡过去,否则这城里也不会变得那样乱。”
商四只得耸肩,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陆知非端来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盘松花蛋。花生米是他自己炒的,松花蛋是自己做的,碟子放在棋盘上发出轻轻的敲击声,淡淡的香味将两个喝酒的男人从往事里一下子拉回了当下。
“谢谢。”傅西棠礼貌道谢。
陆知非微笑点头,而后淡定地拍掉商四搭在他腰上的狼爪,继续坐到一旁做他的刺绣去。
商四耸耸肩,拿起酒壶给傅西棠满上,举杯道:“还没有跟你说,欢迎回来。”
傅西棠也举杯,两个票友,时隔百年后,终于又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喝一杯酒。
死亡之后,终将迎来新生。
漂泊的旅人,也终将回到故乡。
酒过三巡,傅西棠告辞离开。
另一边的许白拍完戏,却已是傍晚。他看了看手机,见傅西棠迟迟没有按照约定来接他,于是主动发了个信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