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人再度踏上寻找之旅。
今天的小南山入口变化更加的大,几乎是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变化一次,所以即便傅西棠会推算之法,依旧很难在它再次改变之前找到入口。
许白身体好,跟在傅西棠身边也并不觉得累。可是傅西棠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却有些心疼,于是提议道:“不如你化作原形,我带你走。”
“不用,我还走得动。”许白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暗忖着是不是自己平日里确实懒过头了,不是在沙发上瘫着就是在躺椅上瘫着,以至于傅先生大大低估了他这个大好青年的体力。
傅西棠也不勉强,递过手帕,说:“要是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不差那一点时间。”
“好啊。”许白满口答应,然后短短半个小时后,他就实践了自己的话,变成了一条白蛇。因为他一个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水坑,把鞋给踩湿了,而他为了图出行方便,根本没有带第二双鞋子。虽然傅西棠可以帮他把鞋子立刻烘干,但许白他——懒了啊。
许白法力有限,无法自行变换大小。于是傅西棠弯腰在他额上轻点,度了一些自己的法力过去,白蛇便一下子缩小成了出生时的大小,灵活地缠在了傅西棠的手臂上。
许白觉得很新奇,因为他的原形长得太大了,走起路来并不比人类的形态方便多少,所以成年之后除了下水,他很少再便回原形。
谁知现在竟然变成了一条轻便的小蛇,这就好像一个成年人,忽然缩小成了一个满月大的婴儿,望出去的视线都感觉不同了。
许白一时兴起,绕着傅西棠的手腕转了一圈,而后抬起脑袋来,炯炯有神地眼睛看着傅西棠,吐了吐信子。
傅西棠莞尔,忽然想起了那一张被夹在《一朵花》里的满月照。许白也是差不多这般大小,顶着个小花圈从碎裂的蛋壳里探出头来,懵懵懂懂,天真可爱。
照片里的许小白已经见不到了,可许大白就在眼前,于是傅西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蛇也亲昵地蹭着他,甚至顺着他的肩膀爬到了他肩上,探起头来蹭他的耳朵。
变小了的许白,粘人程度直线上升。
松鼠烟看着腻歪,独自晃动着他的大红尾巴走在树上,“咻”的一下顺着藤蔓从这个树滑到下一棵树,身手矫健,堪称一代大侠。
于是傅西棠便带着这样一只功夫松鼠还有乖巧小白蛇,再度踏上了旅程。
许白趴在傅西棠的肩头,随着他行走的动作而晃晃悠悠,心里觉得美极了。
越往前走,杂草越浓密,藤蔓越盛。傅西棠从袖中抽出了他的手杖,轻轻点地,两侧的草木便自动给他分出路来。
不知不觉,许白竟然在傅西棠肩上睡着了,而太阳渐渐西斜,寒夜的风侵袭了整个秦岭。睡梦中的许白感受到冷意,于是自动自发地往傅西棠衣服里钻。
傅西棠的西装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一条小蛇隔着薄薄的衬衫在他身上爬着,难免带来一丝异样感觉。
幸好,傅西棠的忍耐力很强,在许白迷迷糊糊地差点从他身上掉下去时,还伸手托了托他。最终许白钻进了衬衫的口袋里,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去,就留一个小头搁在口袋边缘透气。
他就睡在靠近傅西棠心口的位置,沉稳的心跳声就像天然的摇篮曲,让他睡得特别安稳。阿烟见许白睡了,便从树上下来,默默地跟在傅西棠身后,等着捡蛇。
他知道的,掌中宝的睡相可差了,也就只有先生能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白悠悠转醒。他下意识地想要揉揉眼睛,却发觉自己是原形状态,于是放弃了这个高难度动作,从傅西棠的西装里拱出一个小脑袋来。
“傅先生?”许白一边说话一边吐信子,他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蛇信,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假蛇。
“饿了吗?”傅西棠点了点他的脑袋,问。
许白稍有些不服气,怎么在傅先生眼里,他不是累就是饿,往日的男友力仿佛都随着时间逝去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是,他真的饿了。
“饿了。”许白很诚实。
于是傅西棠就拿出一些肉干来,撕碎了喂给他。许白变成小蛇后也吃不了多少,于是不一会儿便停了,问:“傅先生你吃过了吗?”
“嗯。”傅西棠说着,将他捧到掌心里,拿出手帕细心地给他擦嘴。
许白这时才看清楚,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山坡,傅西棠坐在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而阿烟则躺在旁边的干草里,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肚皮上还盖着一块布头,像个小肚兜。
月色正浓,晚风低吟,无数的小妖怪躲藏在四周的藤蔓后、树林里,好奇地打量着三个陌生的客人。
秦岭虽然有两个北国专列的车站,可是现如今很少有妖怪会真正往深山里走的。大山里的妖怪们都太闲了,但凡有外头的妖进来,哪怕隔着一座山头,都要翻过来看看。
只是傅西棠的大妖气息实在太让妖们害怕了,所以他们只敢远远地望着,并不敢上前。
许白并不知道那么多,他只觉得有点冷,于是问:“傅先生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了?怎么不找个地方睡一会?”
“花木本来就生长在野外,今晚天气不错,不算冷。”傅西棠解释着,又怕许白待会儿感冒,于是把手杖插在脚边,手杖的仗柄处便开出泛出绿色的光点。
不过片刻,手杖上撑开了一把大伞,把三个人罩在了里面。
许白窝在傅西棠怀里,坐在光晕流转的伞下,看着满天闪烁的星星,觉得浪漫极了。
就在这时,许白的手机上收到了来自顾知的信息。傅西棠帮他点开来看,说:“他发了新歌的demo给你,要听吗?”
“是那天吃烧烤的时候哼的那首吗?”
傅西棠帮忙问了,顾知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说这首曲子算是他跟蒋固北共同作曲的,会一起署名。
对此,许白只有一句话:“蒋固北这个大傻逼。”
哼。
傅西棠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直到许白被他摸得晕乎乎的,他才放开手,点开了名为《问》的demo。
舒缓的前奏响起,像那日光顾过烧烤店二楼露台的晚风,带着月的低吟,一头扎进人间的烟火里。顾知磁性而清润的声音随之响起,拨开烧烤店蒸腾的雾气,逐渐向上、向上,直到触摸到星空,染上一丝空灵和渺远。
“日月星辰何以闪耀
经年不熄,照我归巢
山川湖海何以奔流
亘古不疲,赐我悠游
故乡的少年他总是再问,谁点亮了星辰
谁倒下了江海
能否别长大啊,老了年华
能否别徘徊啊,迟了等待
故事里的人啊他总有问答
在青色的花架下
在夏日的蝉鸣里
知呀,知呀,知呀……
繁华城市何以安身
华灯初上,照我无声
茫茫人海何以相逢
四顾无言,赐我凉风
故乡的少年他不再追问,谁丢了梦想
谁解了忧愁
能否停下来啊,等等夕阳
能否别再问啊,初心已凉
可是总有那数不清的人还在奔忙
在陌生的人海里
在深夜的列车上
知呀,知呀,知呀……
抬头看啊,漫天星辰何以闪耀
江河湖海何以奔流
因为我在这里啊
你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