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与尸体,十几年每夜缠绕着他的噩梦,原来并不是噩梦,而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他全都想起来了,散乱的记忆拼图一块一块拼上了,慢慢浮现出最真实的样子。
在那轮血月之下,他最亲近的哥哥屠杀了全族。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一想到梦中的母亲,被血污染得斑驳的脸依然温柔的笑着,每次都对他说‘欢迎回来’,可他总是害怕的逃走,头也不回的将她的呼呼扔在身后。
我真是个胆小鬼啊,逃避了这么久,佐助蹲下捂着脸,缩成一团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单薄的肩上压着不能承受之重。
哭并不丢人,对于佐助来说,哭只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从他用眼泪从酷拉皮卡手里拿到想要的玩具时他就知道。他很懂该怎么哭,声音的大小,音调的长短,呼吸的节奏,他总是知道怎么哭更容易达成目的。
这是失去记忆以来,他第一次真正的哭泣。喷薄而出情绪各有味道,酸的涩的苦的混成一团,堵在鼻腔里慢慢发酵,无法依靠鼻腔呼吸只能张开嘴,像失去水的鱼。视线被泪水模糊,骤然出现的痛苦悔恨悲伤挤压在心口,一点一点的从喉咙里挤出来,炽热的情绪灼伤了喉管,只能发出残破的音调。
他拥有的所有在一瞬间风化成灰白的剪影,被风一吹就消失了。
他以为还活着的父母早已死去,他以为最亲近的兄长是杀了全族的凶手,他以为就住在隔壁村很简单就能见到的酷拉皮卡,其实已经在另一个世界。
他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惊慌恐惧寂寥缠绕在身侧,他甚至想啊,为什么没有在那一夜死去呢?
宇智波鼬死寂的目光安静的落在恸哭的佐助身上,连呼吸都放慢,不敢惊扰他。
没入腹部的苦无还不足以要他的命,熟知身体构造的他在苦无锐利的尖端抵住肌肤的时候,就知道这一下避开了腹腔内的重要器官,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伤口,甚至都不用找医疗忍者来治疗。
他在隐瞒的秘密被揭破的惊慌失措之余,甚至还有空分心来猜佐助刺这一下的时候是不是提前找好的位置。
宇智波鼬设想过很多真相暴露时该有的反应,想过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获得一个赎罪的机会,可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是被最坚固的刑具禁锢住的罪犯,除了等待最后的宣判,什么都做不了。
佐助无声的哭了很久,呼吸不畅吸进了冷风,剧烈的咳嗽起来,白皙的脸上爬上了不健康的红晕,蹲在地上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倒下去的样子。
最后哭到眼泪都流不出来,半张着嘴一抽一抽的喘息着,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把头埋在膝盖里。眼睛红肿发疼,倔强的不肯闭上,双眼明明装不下任何东西,也要死死盯着前方。
宇智波鼬的衣服被浸出的染成了另一个颜色,血液在衣摆勾出的线头上汇聚成血珠,滴滴答答砸在地上,仿佛是替已经流不出眼泪的佐助坠落的。
许久之后,佐助吸吸鼻子站了起来,喉咙骚痒又咳嗽了好一阵,想掏纸巾发现自己口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因为有哥哥在身边啊,所以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他以前是这么想的。
一方纸巾送到了他面前,拿着纸巾的手很稳,一如往常。
佐助接过来擦擦眼睛,又搓了鼻涕,四周看看没有能扔纸巾的地方,被酷拉皮卡教育要保护环境,他拿着用过的纸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愣愣的站了一会,突然发脾气狠狠把纸巾扔在了地上。
“走吧,去找小樱让她帮忙把伤口处理一下。”佐助扭过头不看鼬,十分冷淡的说,也不管腹部被他捅了一下的鼬,径自朝村子里走去。
“......太多余了。”鼬看着佐助的背影说,“不用去找樱了,既然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心脏处传来的剧痛忍了过去。“那就在这里了结吧。”
鼬望着佐助停下来的背影,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不舍。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就好了,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死去,虽然痛苦但带着为弟弟好的自我满足感死去。
相处的时间越长,到了最后就越不舍,他发现自己此刻竟然还存有奢望,不想死去,想继续跟在佐助身后照顾他,看着他长大。他的弟弟是个麻烦的小孩,没有人照顾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