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3)(1 / 2)

怎么了?”

朱迪皱眉, 指着那男人,“咱们等位,这人莫名其妙冲出来骂人。”

崔玉转头,却见一张十分熟悉且厌恶的脸, 是白诺。

很多年前,崔明烟韧带受伤后,立刻报警。大约因双方都算比较有头面的人物, 是各自的律师去警局处理。崔明烟以及她的经纪公司绝不妥协,然白诺有白家和房家撑腰, 也十分嚣张。作为分手的礼物,也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愧疚, 房中擎接手了这桩麻烦事。

崔玉任职大房管家,随手坑了白诺一笔给自己出气,但真正让他爬不起来的却是房中擎。这些年, 白诺被发配非洲,所谓开拓国外市场。他带了一帮子狐朋狗友过去,有事没事中东和西欧乱转,举凡赌博、□□无不是能手。后又在东南亚某小国建了个所谓行宫,养了两三个女人在里面玩耍,中间不知发生什么意外,牵连上人命官司。再加上几个大投资砸下去亏得底都没了,被彻底边缘化。

近一两年,已经不太听得到他的名字了。

没想到,他居然一个人跑商场里逛荡。

“白诺。”崔玉挡在朱迪面前,“巧啊。”

她手伸到后面,冲他们摆摆,让赶紧走。

白诺皮肤有些浮肿,眼睛里冒着青光,一见便知是酒色过度。他冲崔玉轻蔑一笑,视线紧紧盯在最后的崔明烟身上,不阴不阳道,“崔首席,不是腿废了吗?不是要跟我一辈子没完没了吗?咋地没音了?现在找个小白脸生了个娃,是不是穷酸得——”

“白诺,房中擎肯定不知道你在海城。你是自己偷跑回来的?”崔玉再挪一下,彻底挡住他的视线,“这样公共场合,闹起来不好看。还是你想再上一回新闻?听说去年房氏重组董事会,白家的份额变得更少了,你还有闲心跟无关人闹脾气?”

“滚开。”白诺恼羞成怒,“我要看看那□□——”

朱迪不愿崔玉一个女人挡在自己面前,将崔玉拉开,道,“这人精神有问题,咱们直接报警就好了。”

“小白脸,知不知道房中擎?看样子知道的吧?是崔明烟老相好。晓得房白林不?也是她相好的。啊——”白诺怪笑起来,瞥着崔玉看,“还不止啊,还要加上一个崔玉。姑侄两个,把房家俩男人迷得颠三倒四。可惜花招耍尽,还是没能嫁进去。咋啦?你们能干出来的丑事,怕人说吗?”

“那边那个小混蛋,长得跟房家人一模一样,还说不是私孩子呢?谁的种?总不成是我的吧?”

朱迪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侮辱,也没见过这样混不吝又恶心到极点的人。这回根本不等崔玉发作,他直接扑了过去。

崔明烟抱着嘉树往后退,一边说,“嘉树,看见没有?刚才那种坏人欺负妈妈和姨婆,男子汉就要冲上去揍他。”

嘉树有点怕,但嘴唇咬得死死的,小拳头挥舞两下,“对,揍他。”

崔玉无语,赶紧摸手机出来想报警,但对上嘉树又迟疑了一秒钟。只这呼吸间,商场里马上混乱起来,路过的女客人和小孩子尖叫着跑开,下面楼层也开始有人喊保安。她冲过去,拽着白诺的胳膊往后拖,不让他砸到朱迪。

崔明烟见三人乱成一团,再看家属小脸严肃的样子,喊了一声,“你们慢慢打,我把孩子先送出去。”

崔玉还没来得及回答,大房的声音在喧闹中尤其清晰,“小姑姑先走。”

一片混乱。

最终,保安冲出来将三人分开,白诺满脸挂彩,朱迪唇角也破了一块皮。崔玉倒是没受伤,因为大房也参加了混战。他人高手长,比白诺年轻,又常年锻炼,配合着朱迪两个来回把人给按倒了。

一众人,被弄到了地下层的保卫科。

保卫科长很为难,“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引起骚乱是要送派出所的。”

朱迪已经不去看白诺了,冷着眼睛盯大房,问崔玉,“房白林怎么在?是不是又跑来缠你了?”

大房拍拍他肩膀,“兄弟说啥呢?我来这儿吃个晚饭,看外面围成一圈跟着看热闹了。谁知道你咋和我这便宜舅舅打上了?”

朱迪明显不相信,崔玉有点脸热,说不出来话来。

白诺坐在沙发上,哎呀哎呀地叫,要让律师来说话。

大房挪过去,坐白诺旁边,“舅舅,你不是应该在新加坡吗?怎么跑回海城了?我爸不知道的吗?别着急,咱们是一家人,还能不帮你了。你说说他凭啥打你?”

“他嘴贱。”朱迪身体状况明显好了很多,皮肤粉白,因为生气透出血气来。他道,“商场可以调监控,是他先拦路,然后言语挑衅。我也有录音,出口——”

白诺吊儿郎当,“咋啦?你们乱搞男女关系还不让人说了?是不是房中擎给你们多少好处,帮他隐瞒外面生的儿子啊?”

大房抬手,“等等,什么儿子?”

白诺嗤笑一声,“什么儿子?崔明烟抱着的儿子呗。小林子,别说舅舅不帮你。当年你小叔抢了你女人,我想帮你抱不平来的。不过你自己不在意,就算了。那房中擎不是自诩圈内好男人吗?如何?还不是和崔明烟搞出来一娃?我就不过去帮你讨几句公道,咋啦?”

崔玉忍不住了,抬手就要把包砸过去。然没等她动手,大房一拳冲着白诺的下巴去,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居然飞出一线鲜血来。

保安科长整个人惊呆了,“你干啥?你想干啥子?”

朱迪见状也不忍了,操起脚边的木头凳子也跟着砸上去。

“揍死他。”大房暴怒,“打出事来我负责。”

崔玉纵然恨死了白诺,但真把人打出来事来无法交待,只好对保安科长吼,“赶紧报警。”

保安科长实在冤枉,这TM哪儿来的一群神经病,他这个月的奖金要被扣完了好吗?

一个小时候,派出所门外。

大房和朱迪坐在门岗边,两人头脸都是伤。朱迪胳膊上还拉出来一条口子,虽然用纱布包裹了,但血已经印出来。

崔玉和房家派过来的律师在里面交涉,暂时还不能走人。

“来一根。”大房把烟盒开口冲朱迪。

朱迪摇头,“不抽。”

大房自己咬了一根在口中,“别担心,等我妈来了白诺就不敢再废话,保你没事。”

白诺被打得有点惨,不仅头肿成了猪头,胳膊肘还断了。

朱迪嗯了一下。

大房深深抽一口,“你跟小姑姑在一起啦?”

朱迪看他一眼,黝黑的瞳孔里闪耀的是冷光。

“嘿,聊聊还不行了?我这是恭喜你,以后指不定要叫你小姑父。”

朱迪无语,半晌道,“讨好我也没用,我和明烟绝对不赞成你和崔玉在一起。”

“呀,都叫上明烟了啊?看来咱们嘉树不能叫你叔叔,得叫你姨公公了。”

简直胡说八道。

大房自顾自笑,“你和小姑姑真是特别合适,都是难得的美人儿,又同行。什么时候结婚呢?我一定得包一个超级大的大红包给你。对了,你们现在住哪儿呢?”

“能闭嘴吗?”朱迪怼他,“跑我面前装疯卖傻没有用。”

“那你说说怎么才能有用?”大房连抽了两口烟,“给你说啊,我和小玉儿就是有缘份。她昨儿去杭城看个项目,那项目老板的孙子是个傻叉,用项目溜她付账招待我。我被李希拉过去,以为就吃个便宜饭,结果我艹,真是太有缘份了。”他嘿嘿一笑,“这两年我没来打扰过你们吧?老天爷给的机会,我得把握住了。”

朱迪伸手,“给根烟。”

大房干脆连烟盒一起给他,“你不觉得我和小玉儿天造地设的一对?”

朱迪挑了一根放口中,烟盒还他。

“对了,咱们打那个赌,我什么时候赢的?”大房又问,“你啥时候想通的呢?”

朱迪没回答,指了指对面,“那边是不是来找你的人?”

大房转头看,小街对面停了一辆车,白女士从车上下来,紧盯着他看。他艹了一声,赶紧将烟头给掐了。白女士身体不好,注重养身,连带对他要求也高起来,要求戒烟。

朱迪笑了一下,很有些祸水东引的意思。

白女士踩着高跟鞋咔咔来,看了一眼朱迪,最后转到大房那边,“打架了?跟白诺闹上的?你说你咋不让人省心?刚安份两年,又惹上这事。他现在就一个烂账,哪哪都耍赖,生怕缠不上谁。你这不是给他个借口?”

“我当然要揍他,不然就不是男人。”

“你还跟我嘴硬?”白女士忍气,“我这边让周律师来给你处理,先跟我回家。”

“不行。”大房认真道,“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还想怎样?人现在躺医院呢!”

“他骂嘉树是小姑姑给房中擎生的私生子,我要这么算了以后怎么做人?”

白女士怔住了,“你说啥?他真这样说啦?”

大房两手揣衣兜里,“当然,多少人听着呢。朱迪也可以作证,还帮我揍人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指不定这辈子就这孙子呢。”

朱迪刚吸了一口烟,被他无赖逗笑了,呛了好几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白女士自然不能当着外人失态,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她伸手戳了大房几下,待要唠叨两句,却见崔玉从里面转出来。她背着包,和一个面生的男子一起对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赔笑。然那工作人员根本不接受,让后面的人来,要把朱迪和大房拉回去关起来,等着白诺那边回话才能和解。

两边反复说了好几次,刚来的白女士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看崔玉,再看看自家儿子,嘴角挤出来冤孽二字,还是走进去了。

大房冲朱迪一笑,“我妈出面,肯定搞定。”

如此坑妈的儿子,也是少见。朱迪要讽刺两句,大房却哎呀哎呀地大叫起来,抱着肚子蹲下去,就差就地滚了。

“你又干啥?”朱迪毛了。

大房艰难道,“胸口痛,肚子痛,肯定是内伤发作了。”

果然,崔玉很不放心地转头,犹豫着要不要走过来。

“无耻。”朱迪冷笑。

“告儿你,这招对女人有用。不信你自己给小姑姑试试,她保准爱你爱得要死。”

大房住院了,肌肉拉伤,胫骨骨裂。

崔玉在考虑要不要去探望一下,李婉建议说拎一锅骨头汤去。

“他装的。”朱迪戳穿。

不管装不装,人确实是受伤了。

“我也受伤了。”朱迪摸摸唇角和胳膊,早知道就该不躲白诺戳过来的肘子,害他想装个虚弱也没机会。

崔明烟伸手抹一下他胳膊上的伤口,“走吧,去医院包扎。”

他就有些脸红,小孩子一样争宠太幼稚了。

崔玉憋笑,“还不快点去?”

朱迪犹犹豫豫,被崔明烟一把抓了出去。开车回家,他幽幽道,“你说他怎么还不死心呢?”

崔明烟有些慵懒,“小玉儿也没死心。”

“你不是说过不愿意是他吗?”

她勾唇,“这样?我妈也说过不愿意是你,你听吗?”

“手痛不痛?”她看他故意没包扎但已经不怎么流血的口子,“赶紧去我妈面前逛一圈,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朱迪面红耳赤,不好意思了。

“还脸红呢?给人大房学学什么叫不要脸,懂不懂?”

朱迪有点忧伤,世道太不公平了,无耻之徒果然比老实人混得好。

崔玉陪着嘉树玩了一晚上,应付他无数关于打架的问题,纠正他稍微跑偏的三观。为了转移他注意力,将大房的箱子打开,翻出七八样玩具来,果然立刻闭嘴了。

好不容易娃睡着,大房的短信来了,非常故意地报了医院和病房号,“今天晚上观察,让老赵来陪我,他说正在逃避追杀不敢来。”

意思一个人很可怜。

崔玉没回他,去洗了个澡。

完了出来,手机上七八条短信,无非就是被子不够厚太冷,护士小姐十分冷漠,医生半夜来巡防之类的。

她抓着手机下楼,厨房里飘来肉香气。

“爸,你煮什么?”

崔明生笑笑,揭开锅盖子,一大锅棒骨汤。

“再熬会儿就好了,你明天给白林送过去,得谢谢人家。”他道,“虽然咱们和他家没关系了,但毕竟是孩子的爸爸,对不对?”

“我明天忙,要开两个会。”杭城的情况得和伍苇商量,一时半会定不下来。

崔明生没劝说,只道,“保温桶我拿出来洗干净了,放餐桌上。你帮我看着火,我上楼睡觉了。”

她想说只是下楼来找水果吃而已,别给她派任务啊。结果老爹根本不听解释,慢悠悠上楼去。没办法,只好守着汤锅发呆。

嘉树一岁之前在她和李婉的住处之间奔波,后来越长大越难带,干脆搬到一起住。住一起的很多好处不用说,但只一个不方便——老是被盯着终身大事。

虽然已经解决了传宗接代的问题,但“一个人过日子总不像样子。”

介绍相亲过几次,把人带家里来吃饭过几次,每次都无疾而终。

崔玉叹口气,见锅里的汤泛白,关火起汤。不多不少,刚刚半壶,够一个人喝两顿了。

她想了想,给大房一个短信,“还在医院呢?”

“在在在。”秒回,“痛得睡不着,正无聊呢。”

“等着。”她说。

大房发了个笑脸,乖乖等着排排坐吃果果。

海城市中心医院,即使半夜也灯火辉煌。急诊大厅如同商场一般热闹,电梯人来人往。只有往后面的住院楼走,才稍显安静一些。然住院部被管束,入夜后不接受访客。

崔玉在住院部大厅找了个座位,给大房发短信。没过两分钟,电梯门开,大房一身浅蓝色的病服出现。左腿小腿包着石膏,弄了个拐杖在手里。

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

她上上下下打量,“腿断了?”

“裂了。”他一瘸一拐蹭她旁边,“小时候缺钙,骨头没长结实,现在不经使唤了。”

确实是有点伤,痛肯定痛,但还不至于打石膏的程度。他大惊小怪,说瘸了怎么办?医生见他完全不嫌事大的的样子,干脆给包上了。

崔玉很不相信,但人戏已经演到这儿,不由得不信。她把保温桶推过去,“我爸给你熬的,谢你帮忙。”

“自己儿子,客气啥?”他果然是一点也不客气的,直接开了罐子深深吸一口气,“好香啊,果然是叔叔的老味道。带碗筷了没有,我现在就想喝点。”

她从袋子里把碗筷摸出来,盛了小半碗给他。

凉滋滋的夜里,喝上一碗热汤,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爽。

大房小口吹着喝,见崔玉看着他,把碗递过去,“你也喝一口呗。”

崔玉摇头,“东西送到了,感谢也带到了,我该走了。”

他立马丢了碗,“你要走?别啊,陪陪我——”

“病区该收夜班了吧?”

“没事,我下来的时候和护士小姐打了招呼,她会等我。外面有一片小林子,咱们去逛逛呗。”

“你都残废了,还逛呢?”

“你在旁边心情就好,心情一好激素分泌旺盛,心跳加速血流加速,营养输送更快,没准我就好了。”

“你那不是骨头,是生锈的机械腿,打磨打磨更好使?”

“对,就是那个。”

废话一连篇。

崔玉站起来,大房一把抓着她手不放。

“你放开。”她说。

他哀哀地看着她,就是不放。

旁边路过的俩护士小姐已经在侧目了,毕竟大房多多少少算是个名人。

“你晚饭的时候打架已经被很多人拍照拍下来了,白阿姨一定焦头烂额找人公关。现在还想来?”她很不满意。

“刚才和现在可不一样,之前是打流氓,现在是追求美女。”大房摇摇她的胳膊,“我现在比你惨,比你还穷,都不可怜可怜我?要真走,就带我走好了。一个人住院真的好惨,要不你也帮我念故事书。以前你都给朱迪念——”

有些得寸进尺了。

崔玉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的伤处,凶心慢慢升起来。

“嘿嘿嘿,别这样看我。我脚是真受伤了,骨裂你懂吗?需要好好休养一两月才能好的伤——”

“但完全不够住院标准,不是吗?”

大房偏一下头,好吧,被戳穿了。

他叹口气,放手,“算了,你要真不愿意就不缠你了。”

崔玉收回手,揉了揉生痛的手腕,“把汤喝完,明天下午我来拿。”

大房一喜,“你还要来看我呀?”

她扯了扯嘴角,“看你表现。”

大房拎着保温桶回病房,心情很好地给护士站的小妹妹们打招呼,凑趣儿说闲话。他和气,逗得大家哈哈笑。

等回了自己的独立病房,手机对着保温桶拍张照片发给老赵。

“猜猜是谁给我送的?大骨浓汤,小火熬了好几个小时才有的那种。”

赵子铭也回得快,显然很苦逼地玩手机,“阿姨叫人送的呗,还能有谁?”

大房哈哈一笑,“那你就想错了,我也是有人爱的。”

他又显摆道,“再猜猜刚才是谁来医院看我了?”

赵子铭无语地点点点。

他道,“是老崔。”

“哈哈,没想到吧?我告诉你,今年我行大运,指不定就能结婚过年。”

赵子铭发了个恶心呕吐的表情,“别给我提结婚,一提犯恶心。”

大房神清气爽问,“你现在在哪儿呢?需要帮忙不?老宋厂房那边够偏,一般人找不到的。”

“滚。”老赵显然冒火了。

“我说,你要不就从了吧,多好的缘分啊,随便撩个女娃也能撩到爹妈看中的儿媳妇。”

赵子铭停了好久没回话,半晌才道,“房白林,老崔给你三分颜料你就开染坊了。这么笃定她是你媳妇,是不是朱迪退场了?这样话,老子加入战场没问题的吧?你说说,我和你比起来,老崔对谁好。”

“我懂,你这是嫉妒。”大房优哉游哉。

“我TM嫉妒一个智障?你有冲我显摆的劲头,好好在老崔面前做个人吧。”老赵砸手机了,话筒里一片乱响。

大房心满意足挂了电话,觉得果然和老朋友分享心情是件好事。

他又给白女士发了短信,问问白诺那边如何,不如让小叔干脆把他再弄出去,下半辈子都别回海城了。

白女士难得如此深夜也没睡觉,居然回了。说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处理的,律师去医院和白诺已经协商好了,私了。不拘房中擎,房中铭也亲自过问了一下,说既然承诺了不招惹嘉树自然该好好管束白诺。她让他放心,以后别干那种公众场合打架的事情,处理起来过于麻烦,而且流言蜚语也懒得应付。

如此,大房给崔玉去了一个邀功的短信。

“小玉儿,儿子那边的事情你放心,白诺下半辈子别想回海城了。”

然崔玉并没有多开心,只说了一句,“你消停点,别给嘉树招敌。”

一盆凉水冲着大房头顶泼下来,他哦了一声,很失落地问,“小玉儿,我是不是真拖累你们了?”

崔玉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深深叹了一口气,脱衣上床陷入梦乡。

次日,伍苇一早来电话要求去公司开会,她邀请了几个比较重要的投资人一起讨论杭城的事情。

她急匆匆起床,把头天做好的分析报告拎着,一路飞奔去机构总部,会议室里闷了一天。

“一起吃饭?”伍苇伸了个懒腰,全身骨头吱嘎乱响,“我讨厌开会,没完没了,谁都不能说服。”

崔玉埋头收拾资料,“不用了,我要回去看嘉树。”

伍苇有些八卦地蹭过去,“老崔,听说你们昨儿动静有点大啊。又是打架又是报警,还把房家那个老佛爷都惊动了。什么时候跟大房又搅合一块儿去了?”

她皱眉看她一眼,“凑巧。”

“哈哈,凑巧?”伍苇挥手表示不相信,“你信?我才不信。老实交代呗,你们是不是又好上了?”

崔玉用资料拍拍她的头,“老实交代,你和你老公是不是又在背后开我赌盘了?这是赌的是什么?赌注多少?你押了多少?”

伍苇捂额,“亲,你怎么能把人想得那么坏呢?咱们可是比亲姐妹还要亲——”

“是吗?那我就要找你姐问问了。”崔玉拎着资料出门,“我先走了,你负责说服他们,我才能去做下面的工作。”

“嘿,你到底是回家还是去找大房啊?透个气儿呗!”

崔玉急匆匆进电梯,将伍苇不死心的声音关在身后。

和人太熟了就这点不好,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去地下室开车,冲上大路后开到十字路口,左转出城回家,右转进程去医院。红绿灯变幻,变道去右转的方向。

毕竟要去拿保温桶。

大概,大房目前的价值也就和保温桶相当,吧?

老赵说话是难听,但也有道理。

大房对着镜子收拾了一番,展现男性的魅力把小玉儿迷得七荤八素才好。

病服换成了常服,头发请理发师上病区服务整理得妥妥帖帖,另外调整了一下表情和神态。

镜中人不笑的时候颇有几分霸气,笑起来却十分可亲。

他想想老房,一般不咋笑也不咋怒,但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两股战战。

哎,算了,跟自己老婆搞什么心理战术呢?

下午四点,护士来问要不要订餐。他说不用了,等会有人来送。

下午五点,隔壁房间传来隐约的饭菜香气,陆陆续续都在进食了。

下午六点,护士很关心地问吃了没有,要不要先来点儿粥垫垫。他说不用,等女朋友送好吃的来。

护士妹妹们嘻嘻哈哈问八卦,女朋友啊?真女朋友还是绯闻女友?

他嘿嘿笑,让保密啊,吹了就一辈子单身汉了。

下午七点,饥肠辘辘,还得把场面撑起来,谈笑如常。

老崔真狠心,说了来又不来,居然把他饿成那样了。

眼见时间走向八点,全身没力气了。

病区九点关闭,看来又要想办法混出去的一天。所以说住院就这点不好,被管得死死的。要不还是搬公寓里去好了,自在,再想办法把老崔哄过去。只有两人在房子里,他说点儿好话,放点音乐,展望一下未来,岂不是能争取一个吻?

想象是美好的,就是不知现实会如何。

崔玉来电话了,声音有点冷清。她道,“病区这个点没关闭吧?我在住院部楼下等你,你把保温桶拿下来。”

这是拿了东西立马要走的架势,然大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期待了整整一天,拒绝了宋海平和高长青的无数个电话求助,又给白女士叫了一番苦,岂能白费?

拎起桶子,最后对着镜子拉了拉衣领,半撑着拐杖往楼下走。

崔玉穿着深色的大衣,双手抱胸,在廊柱下方走来走去。

大房收起欢喜之情,清了清嗓子,将面部表情弄得略深沉一些。老赵说,所谓男性的魅力,金钱和权势是不二的法门,但老崔明显是得道高僧,这两样都不管用了。对付这样的人,得回归本源。她好的是大房年轻时候二傻子那一口,勉强能算是单纯;可现在大家都大了,再玩那一套就过时了,得展现雄性的力量。

不太爱笑,沉稳,说话行动果断。

“老崔。”他唤了一声。

她抬头,脸上些许疲色,可见是真累了。

“才下班呢?”他问。

她点点头,伸手接了桶子,“开一天会,刚才歇一口气,嘉树就来电话了。再过一个小时他该睡觉了,我得给他讲故事。”

说完,转身要走。

大房跟上去,小腿拉扯有点痛,忍住道,“你吃饭了没?要实在太累找个代驾呗。”

“回去吃,误不了。”

“我送你出去。”他道,“这边晚上路也不是很好走,得小心一些。”

她没拒绝,顿一下后放慢了速度。

大房松了口气,果然是烈女怕缠郎。

崔玉的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大停车场,从住院部走过去得小十分钟,还得穿过一列列车阵。

走到停车场门口,她道,“就到这儿吧,里面乱糟糟的,你脚不方便。”

“你明天怎么安排呢?”他问。

“明天周六,和夏涵她们约好,带孩子逛公园。”她浅浅打了个哈欠,“小家伙们天天关在家里,需要晒太阳和活动。”

好吧,时间给了孩子们,又没他的份儿。

他有些羡慕,“我能不能一起呢?”

她看他一眼,你说呢?

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大房作罢,手摸在胃上,有点可怜它受苦了。

没想到崔玉居然道,“孩子们动作大,跑来撞去没顾忌,弄到你腿怎么办?改天吧。”

大房微微张开嘴,居然不介意他接触孩子?

崔玉话说得轻松,其实一路上都在犹豫。两人重逢后大房的表现如何,她有眼睛能看得出来。当年法律文件拿回家,父母再说不出他不好来,朱迪也憋着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崔明烟很赞赏,说大房是个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反而是崔玉有些得寸进尺了。不过她也说,崔玉分手接连着孕期和产期,没抑郁症已经是很好了,对他反应过激寸步不让也是正常的。大家各自付出各自的代价,等到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再看有没有缘份。

少了大房的刺激,房家也没再介入之后,崔玉果然逐渐平静下来。包括朱迪,也不再全身倒刺,恢复了温柔的样子。之后,他请她出去吃饭,道歉,说对她只有朋友的感情,请她原谅之前的行为。她没原谅他,因为那些事情无关乎对错,并且自己也在刻意配合。可难以否认的是,朱迪的坦诚令她强烈地松了一口气。

嘉树两岁出头,长相越来越随大房。偶尔看着他的脸,她会想起他,想起自己逼迫他和老房作对。心里会有一些隐约的愧疚,如果他对她真的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接受她的挟制?

“小玉儿,你晓得我话多,就随便说说。”大房小心翼翼道,“我不是真的要看孩子,不是,我是真的想看。不对,哎,真是越说越乱了——”

崔玉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笑。

他抓了抓头发,“我当然很想和你跟嘉树在一起,但也很在意你的意愿。你要同意就没问题,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能忍。”说完又道,“虽然忍得很痛苦,但我会努力。”

“我的意思是,你是自由的,想干啥就干啥。”他打着哈哈,“我就随便逼逼,你随便听听就行。你放心,跟我在一起一点也不辛苦,真的。”

这人确实是废话多,自己也挺了解自己的。以前崔玉都是耐着性子听他讲,火起了一顿怼。现在有点累,提不起力气怼,就觉得有点好笑了。他特意提起辛苦,可见当初自己的抱怨被他听进去了。

她转口道,“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别老呆这儿。回家去呗,我有时间给你送汤过去。”

大房以为耳朵出问题了,崔玉要主动给他送汤?

他激动得脸发红,不敢相信道,“老崔,你要去我家呀?”

这话问得太有歧义了,他马上改口,“不是,你要来看我呀?知道我现在住哪儿吗?以前的房子抵给欧阳了,工作日都住他借我的一个公寓楼里,周末和节假日找我妈蹭呢。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你存一下啊。”

手忙脚乱,手机掉地上了,想捡起来脚也不方便,有些可笑。

崔玉摇摇头,躬身将手机捡起来交给他,“别着急,慢慢来。”

他伸手接手机,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比普通女人稍微硬一些的触感,皮肤带着韧性,包裹着坚硬的骨头。可只有他才知道,里面藏着炽热的火焰。真忍不住,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中,紧紧地抱起来。

大约是过于激动,又忘情了,唇落在她额头上。

他是带着一些膜拜的心情,不愿亵渎又忍不住想独占,也做好了被踹一脚或者揍一肘子的准备。可崔玉什么都没做,只瞪大眼睛看他,里面映出了路灯的影子。橙黄色的光,缩成小小的一点落在瞳孔中央。

崔玉推开他,“我让你别着急,你听不见?”

听见了,但世上有情不自禁这件事。

大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手仍然不肯放开。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很多时候不能安眠。内心惶恐,后悔当初装帅气把崔玉放走了;又担心继续强拉她留下来,她不开心怎么办;更害怕朱迪当真克服心理问题,爱上她又怎么办?精神上安稳不了,只好陪着老宋加班闲磕牙,看着老赵在男女情爱的坑里挣扎,熬一样数日子。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崔玉拨开他的手,“多大的人了,搞这样的事情可笑不可笑?”

大房嘿嘿笑,有用不就行了?

崔玉上车,将保温桶丢副驾里,微微叹了口气。那二傻子还站在旁边,冲着她不断挥手。她按了两下喇叭,将车缓缓开出去。

回到城郊已经九点了,崔明生抱着嘉树在廊下等。她开院子门,嘉树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急得崔明生直喊小心点。

她一把将小家伙捞起来,沉甸甸的一坨。

“哎呀,嘉树又长大了,妈妈要抱不动了。”

崔明生见她动作艰难,把保温桶接了,冲着她直笑。

她有点不好意思,亲着嘉树问,“今天在家里玩什么了?”

“上午爷爷陪我装飞机,下午奶奶和我一起捏面人。”

杭城带回来的礼物里有好几个西游记面人,嘉树喜欢得不得了,问是怎么做的。崔明生起性子讲世上有那样的手艺人,可以把所有的花草动物包括人做得惟妙惟肖。小家伙一下子感兴趣,非要自己学。崔明生下午得去会老友,让李婉教。李婉根本不精通手工,只好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家里的面粉和出一小坨给他玩。结果弄出来的全是四不像,实在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

李婉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把温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

“嘉树,妈妈要吃饭,下来自己走。”

崔明生把保温桶放餐桌上,复又把嘉树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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