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2 / 2)

她手上用力,柔声哄着昭和大长公主,“好好好,都是别有用心的小人想要挑拨我们,我还有话与你说。”

昭和大长公主闭上嘴,眉宇间的愠怒却没消散,好像真的因为太后的误会心寒。

即使面露不满,昭和大长公主也不忘扶着太后的腰,免得太后垫脚后站不稳。

“昭和”太后温热的呼吸吐在昭和大长公主耳畔,“其实当年捂死先帝的人不是逆王,是我啊,因为我发现他动了心思,想要立年轻貌美又有孕的丽妃为继后。”

昭和大长公主眼中先闪过茫然,然后才是惊怒,她抓着太后的肩膀推开太后,“你怎么……”敢!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昭和大长公主的话戛然而止,她呆滞的低下头。

大红色的华丽朝服上正插着枝雕工精美的九尾凤簪,握着凤簪的双手白嫩小巧,就像是豆蔻年华小女孩的手。

太后松开握住凤簪的手,重重的推在昭和大长公主的肩膀上,顺便将手上的血渍也都擦在昭和大长公主的衣服上,声音却是与动作截然相反的轻柔,“你放心,你的家人立刻就会去陪你。”

除了少部分武将,大部分人都是看到昭和大长公主胸口插着凤簪倒在地上后,才发现太后做了什么。

没等朝臣们开口质问,太后已经边掏出帕子继续擦手边开口,“昭和伙同瑞祥公公伪造先帝遗诏,乃是牵连九族之罪,念在昭和身为皇族的份上只夷三族,诛其母族、夫族、长子妻族。”

带着笑意的目光停顿在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的延庆郡主身上,太后眯起眼睛,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字字铿锵,“即刻行刑。”

沾染这大片血迹的白色手帕轻轻飘落,不偏不倚的盖住昭和大长公主充满急切和痛恨的眼睛。

“薛氏!”敬王捂着胸口,目光狠戾的瞪着太后,“遗诏真假之事还没定论,你怎么敢……”一句话没说完,敬王已经翻了数次白眼,多亏大司马及时搀扶,才没倒在地上。

“你怎么敢随意残害皇亲?!”敬王单手撑在地面上,这句话说到最后几乎只剩下气音。

随着敬王的话,众人才终于敢相信,太后竟然因为一时之气,当场杀了昭和大长公主。

昭和大长公主府的人也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奔向脸上搭着染血帕子的昭和大长公主。

可惜为时已晚。

昭和大长公主已经彻底咽气。

陈言舟转身就往太后的方向扑,“我杀了你!”

陈国使臣立刻冲过去将太后护在身后,南阳郡王毫不客气的出剑,直接让陈言舟尸首分家。

满殿的燕臣都没想到,太后和陈国使臣竟然敢在燕国嚣张到这种程度。

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连大殿内角落中的护卫们都只是冲到人群外拔剑,拔剑后却满脸茫然。

南阳郡王的目光在满脸不可置信的燕臣们脸上依次划过,满不在意的开口,“姑母不是让你们对昭和大长公主府的人即刻行刑?小王帮你们一把,不必客气。”

燕臣们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南阳郡王嚣张的态度,当即大叫‘来人’,对南阳郡王破口大骂。

可惜燕臣们叫了半晌外面都没来人,反而传来比殿内更大的喧嚣声。

就连大殿内的侍卫都一分为二,分别站到太后和以大司马为首的燕臣后方。

燕臣们脸色骤变。

事到如今,他们哪里还不明白,太后与南阳郡王的嚣张是有恃无恐。

宋佩瑜早就从各种蛛丝马迹的线索中推断出,太后与陈国会在孝帝寿宴当日,动用陈国在燕国多年经营的所有力量。

所以赵国、西梁,以及楚国使臣,来大殿参加孝帝寿辰的所有人中,除了宋佩瑜之外,都能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平彰等人和梁王、襄王的护卫,已经在大殿内乱起来后,就悄无声息的来到重奕等人身后。

对峙没进行多久,就有满身血迹的燕国侍卫进门,领头的人却径直走向太后,“臣护驾来迟,请太后恕罪。”

太后勾起嘴角,涂着蔻丹的手指着燕臣聚集的方向,“昭和大长公主伙同瑞祥公公伪造先帝遗诏,夷三族,立刻行刑。但凡有阻拦者,皆视同罪,格杀勿论。”

大司马铁青着脸望着听了太后的命令就要冲过来侍卫,通过他们的衣服,认出他们是京郊大营的人。

“京郊大营向来都是只听帝王命令,你们要违背祖宗留下的规矩?”大司马厉声道。

大司马话音刚落,太后就从袖袋中抓出许多金属牌子甩在地上,正是京郊大营的信物。

太后嘴角含笑的望着神情恼怒的燕臣们,“帝王驾崩,新帝尚未登基,哀家既有先帝遗诏委托摄政,手中又能命令京郊大营的信物在,于情于理京郊大营都要听哀家的趋使。”

“您究竟是陈国的公主还是燕国的太皇太后?”被大司马护在身后的大司空冷笑。

太后却没被大司空问住,她根本就不理会大司空,“苏将军还不听令?”

因为大司马和太后的对话,暂时停下脚步的京郊大营将军无声点头,再次带人逼近燕国众臣。

大司马的脸色忽青忽白,却知道此时再怎么多费口舌都没用。

他刚才问太后究竟是陈国的公主还是燕国的太皇太后,就是在提醒京郊大营的人。

京郊大营的人却不为所动,想来是早就被太后收买,彻底效忠于太后。

大殿内很快便涌入第二批人,是随着南阳郡王入住庆山行宫的陈军,看人数有将近两千人,一下子就将原本很空荡的大殿挤得满满当当。

不必太后再多吩咐,进入大殿的陈军就一分为二,分别冲向燕臣和赵国使臣。

冲向燕臣的陈军目标是燕国宗室和燕国重臣,冲向赵国使臣的陈军目标不出宋佩瑜所料的是重奕。

宋佩瑜作为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反而被忽略的彻底,在平彰等人的保护下,看着重奕行云流水般的……砍头。

因为重奕动手的画面过于血腥可怖,本来一往无前冲向赵国使臣位置的陈军瞬间凝滞,甚至主动后退好几步与后面的人撞在一起。

南阳郡王见状,立刻大吼,“谁能取重奕项上人头,赏金万两,封忠勇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仅有退缩之意的陈军再次一拥而上,甚至有不少穿着燕国兵服的人试图靠近重奕。

宋佩瑜的目光穿过大殿内的刀光剑影,十分平静的与太后对视,眼中闪过怜悯,做了个清晰的口型‘可惜’。

他猜测,薛临应该是给太后两个目标,也是陈国全力支持太后的代价。

以太皇太后之尊把持燕国朝政,或者在今日将重奕永远留在燕国。

太后可以控制陈国动手的时间,却没有叫停的资格。

一旦刀剑相向,要不陈国将燕国重臣与宗室屠戮一空,太后凭着‘庆帝遗诏’粉饰太平,找个容易控制的小皇帝临朝摄政。

要不燕国元气大伤,各大世家自发讨伐太后。

但凡太后在燕国犯了众怒后,不能压制燕国世家接受她摄政,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陈国会借着太后达成目的,却不会允许被‘休’的公主回国。

太后对昭和大长公主出手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无论是对太后还是对陈国来说,都出乎预料的顺利。

太后巧妙的设计了孝帝和恭王的死,也让燕臣们接受她成为太皇太后摄政之事。

最主要的是,太后是以一己之力完成这些事,没有让燕臣们生起她身后陈国的不满。

接下来,太后只要韬光养晦,等待那份庆帝要太后摄政的遗诏对民间公布,顺理成章的成为摄政太皇太后,太后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半个燕国掌握在手中。

可惜太后终究还是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她做出让燕国朝臣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无缘无故’残杀燕国宗室,还是在燕国既有辈分又有权势的昭和大长公主。

今日太后能对昭和大长公主毫无顾忌的动手,来日就能对其他宗室甚至燕国重臣动手。

如今借使臣之名来到燕国的陈军在燕国肆意动手,更是提醒所有人,太后除了是燕国太后,还是陈国公主。

燕国怎么可能容忍这么一个‘残暴’又‘非我族类’的摄政太皇太后。

太后捅在昭和大长公主胸口的凤簪,不仅要了昭和大长公主的命,还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盛,太后对京郊大营的控制终究是有限,能在拖住外面燕军的情况下,再分出不到千人进入大殿已经是极限,再加上赶来的陈军,一共才不到三千人。

最先倒霉的就是昭和大长公主府的人,立刻血溅当场。

就连刚好在大司马身侧的延庆郡主都没能逃掉追杀,被一刀砍在脖颈处,软软的倒了下去。

宋佩瑜的眼皮跳了下,下意识的看向太后。

太后还是在看他,以至于他刚转过头去就能与太后对视。

他无法从太后的表情或者双眼中看到任何情绪,唯独能肯定,太后此时望着他的表情,与对昭和大长公主出手前,望着昭和大长公主的表情一模一样。

宋佩瑜突然有些不能确定,太后放弃未来也要立刻杀了昭和大长公主。

究竟是因为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察觉到换子的事,还是单纯的不能忍受‘遗诏’上要将福王过继给昭和大长公主。

太后见到宋佩瑜又对她摇头,才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她看到宋佩瑜对她说‘可惜’的时候,忽然涌起几乎要将神志冲散的怒火,咬着舌尖忍住头昏的感觉后,忽然发现她的福儿活了过来,正站在刀光剑影后对她笑。

太后痴痴的望着她的福儿,正要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却看到福儿摇头,变成另外一张脸。想到她是将谁当成福儿,太后忍不住弯下腰干呕,用力抓住身侧的南阳郡王,沉声道,“别忘你答应哀家的事。”

南阳郡王眼中闪过焦急和不耐。

他远来燕国的目的是杀了赵国太子重奕,而不是抓住宋佩瑜交给太后撒气。

如果真的能抓住宋佩瑜,将宋佩瑜带回陈国,慢慢从宋佩瑜口中套东西,远远胜过将宋佩瑜交给太后。

早就听闻赵国太子重奕英勇不凡,但南阳郡王从来都没想过,‘以一敌百’竟然不是夸大之语。

才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在重奕手下尸首分家的人已经至少有百个。

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仅是因为重奕这副战神附体的模样,让陈军的士气越来越低。

如果杀了重奕要付出绝大部分的人手,他们怎么在燕国反应过来,调集周边兵马回防洛阳的时候,逃回陈国?

南阳郡王抓着太后几乎要抠到他手臂中的手甩掉,再次大吼,“杀了赵国太子重奕,赏金十万两,封万户侯!”

南阳郡王的话音还没彻底落下,忽然感觉到有冷白的光芒从眼前划过,继而头疼欲裂,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南阳郡王看到大殿门口又涌入许多人。

这些人都穿着燕军的衣服,却不是京郊大营或者庆山行宫的守卫,他们的袖口上都绣着‘邨’字。

是邨县的驻军。

可是邨县距离庆山行宫至少要快马加鞭疾驰大半天,再加上调兵的过程,怎么也要整天的时间才能赶到庆山行宫。

邨县驻军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因为注意力在太后身上,宋佩瑜正巧将南阳郡王死亡的全过程看在眼中。

南阳郡王大声嘶吼后,重奕顺手掷过去柄长剑,不偏不倚的穿透南阳郡王的脑门。

看到从大殿门口处冲进来的邨县驻军,宋佩瑜就知道是燕国那几个老狐狸的手笔。

他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大喊,“南阳郡王死了!兄弟们快撤!”

陈军的动作顿时没有刚才顺畅,纷纷回头去找南阳郡王的位置,连带着始终被人山人海淹没的重奕,身侧立刻空出大片的地方。

宋佩瑜跑过去抓住重奕的手,“我们走!”

重奕黑色的衣袍上已经满是粘腻,立刻在宋佩瑜整洁的红衣上蹭出来块暗红。

他垂目看了眼那块暗红,干脆将外袍丢在地上,只穿着干爽的中衣反握住宋佩瑜手,大步往外走。

赵国使臣与梁王、襄王等人立刻跟上,连带着瑞祥公公也早就被向云从燕臣中救出来换了身衣服,低头含胸的混在赵国使臣队伍中往外冲。

红琴拖拽着在南阳郡王喊完那句话后就气昏过去,正翻着白眼抽搐的太后跑到靠近门口的位置。

赵国使臣队伍经过她们的时候,分别将太后和红琴也带上。

一行人追随重奕,从格外偏僻的小路回到赵国使臣在庆山行宫落脚的地方,无论是赵国的人还是西梁和楚国的人都已经整装待发。

只待从大殿回来的人上马,立刻冲出庆山行宫,直奔赵燕边境的漠县。

赶路的过程中,银宝告诉宋佩瑜,太后已经气若游丝。

问宋佩瑜需不需要用药吊住太后的命。

宋佩瑜毫不犹豫的拒绝。

他们要立刻回到赵燕边境,不可能为太后耽误时间。

能吊命的药更是可遇不可求,怎么可能在太后身上浪费?

太后能活着到赵国,就压着她去宋良辞的牌位前,宽慰宋良辞的在天之灵,以解宋瑾瑜的心结。

太后就这么被气死,也能算得上是冥冥之中不错的安排。

日夜兼程赶回赵国的第二天,太后无声咽气。

宋佩瑜听闻这个消息后沉默半晌,命人将太后的尸体丢到官路附近的树林中。

红琴念在主仆一场,特意将太后身上的配饰都摘下来带走,免得有人见钱眼开,冒犯太后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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