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原本以为会耽误这日的春狩,却没想到太阳一出来就散开了。
燕擎坐在马上,脸色难看的朝望向那边。
楚宴在众人的拥趸之中,脸上一直挂着天真柔软的笑容。
陈周连忙骑马了过去, 为燕擎递上水袋:“王上, 日头渐大了, 喝些水吧。”
燕擎接过陈周递过来的水袋,一口饮下,脑子里还满是昨日的事情——
燕擎沉思了起来,仿佛回到了昨夜的场景。
当他问出了那句话后,对方像是完全不害怕似的, 反而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燕擎的动作骤然间变得暧昧,只摩挲了几下, 就让楚宴雪白的脸颊上沾染了淡淡桃花殷。
他凑了过去, 压低自己的声音, 整个气势也变得危险:“看来齐王的胆子很大,这种时候了, 竟一点都不惧怕寡人。”
“燕王想让我承认什么我都不知道,何谈害怕?”
燕擎身上的衣衫全然湿透了, 夜晚更深露重,寒风吹来还能让人感受到些许凉意。
他唯一觉得暖和的地方,就是同楚宴肌肤想碰之处, 燕擎很想靠近他, 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四年了, 他把他一个人丢下,燕擎觉得自己早已经被冻成了一块冰。
可对方现在还不想承认,这让燕擎十分难过。
他想吓吓他,纯吓唬的那种。
“毁掉一个人的法子有许多,原本寡人也不想用这一种的。别再跟寡人打哑谜,你若乖乖承认,何来这些事情?”
“……燕王说的我怎么全都听不懂?”
燕擎冷笑了一声,这些细小的习惯,包括纪止云对他的态度,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燕擎。
楚宴不想说话,他这么装傻,已经足够激怒燕擎的了。
什么都不说才有肉吃。
嘿嘿。
[……就你机灵。]
[多谢夸奖!]
果然,他沉默的样子让燕擎心底涌起些怒气,他很快就强吻了他,就像是报复楚宴之前对他的强吻一样。
而对方始终不曾给予回应,长睫轻颤,脸上满是苍白。
燕擎又有些疑惑,若真是安儿,怎么可能觉得自己的吻是耻辱?
燕擎停止了自己的亲吻,推开了楚宴,眼底早已赤红一片:“寡人不止一次听你说过,你要用这张相似的容貌拖着寡人、勾引寡人,那你为何不来!”
楚宴抬眸,平静的望向了他:“燕王真的希望我这么做?”
燕擎:“……”
楚宴朝燕擎走了过去,手上的动作微微发颤,笨拙的亲吻着他的嘴角。
燕擎心头一痛,哑着声推开了他:“你既然不愿意,就不必了。”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你是在羞辱我。”
燕擎捏白了手,他现在也不是完全能够确认,无论自己怎样的试探,对方都没有露出破绽。
燕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寡人知道这种法子威胁不到你。”
楚宴手上的动作一顿。
“不过寡人想起了另外的东西,你既然那么在意齐国,那便以齐国为赌注好了。”燕擎凝视着楚宴的脸,一字一句的说,“三日之内,你若想清楚要说,寡人就不动齐国。”
“……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三日之后,你不再是齐国君王,寡人带你回燕国。”
楚宴脸色苍白:“带我回燕国做什么?”
燕擎的嘴角扬起些许残忍的弧度:“你不会想知道的,乖。”
又是什么新情趣?
楚宴压住了跃跃欲试的心,脸上愁苦至极。
燕擎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头朝外望了一眼。倘若他是叶霖,回去只会疼着他,宠着他;倘若他是齐湛,专门装出叶霖的样子来欺骗他,等着他的便是囚笼。
他会准备一只贵重华丽的笼子,犹如囚禁夜莺一样,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后悔。
回忆戛然而止,一个巨大的围场出现在燕擎面前。
北边是小溪流水,南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听说最里面是个断崖。为防止平民进入王室围场,还刻意加高了其高度,下面的深沟被挖深了。
今日阳光灿烂,天空一望无垠,正是狩猎的好天气。
之前就已经来此地点的士兵早早来了这里布置,就算是要围猎,也得保证楚宴的安全。
燕擎骑马过去,朝楚宴说:“五月春狩乃是燕国习俗,不若让燕人和齐人来一次赌如何?”
“赌什么?”
“看哪边猎到的猎物更多。”燕擎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全身就像沐浴了一层金色的光,让人为之炫目。
燕擎的容貌绝无可挑剔,齐人自负傲气,但也只得骂燕擎乖张狠厉,是个蛮人。再恨燕擎的齐人都不敢在他容貌上做文章,因为挑不出错来。甚至可以说,燕擎的俊美世间少有。
楚宴看得微怔,久久没有说话。
燕擎一挑眉:“如何?不敢了?”
一听燕擎挑衅,楚宴收下那群御军的统领就怒气翻涌:“燕王也未免太小瞧我们齐国了!”
“是啊,齐人虽然重诗书,但君子六艺几乎都得涉及,这其中也包括了骑射!”
燕擎瞥了他们一眼,丝毫不把这些人放在眼底:“以防别人说我燕擎欺负你们齐国,我们燕国派出三人,就对你们六人如何?”
这口气简直轻慢,他们纷纷气得红了脸,用渴望的眼神望向了楚宴,就生怕楚宴不答应。
比!
燕擎这么狂,就得让他看看齐国的实力!
楚宴总算是收回了眼:“……这可是燕王自己说的,到时候输了别说我齐人以多欺寡。”
楚宴一句话就给怼回去了,燕擎微愣,竟然是用他的口气怼回来的。
而一旁的齐人看得过瘾极了,第一次觉得王上嘴皮子有了明显的进步!
叫你轻视我们,就以你的话怼回去就好了!
众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去比。
燕擎勾起嘴角,分毫不见动怒:“寡人说话自然算数,就怕齐王不敢了。”
“如何不敢?那便开始吧。”
随着一声话落下,他们很快就在围场里开始了对比,时间就定在日落之前。
楚宴和燕擎还没有行动,马儿却开始躁动不安,轻踏着蹄子。
纪止云隐藏在暗处,分外紧张的看着这一幕。他明明昨日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才把蔺家要行刺他的事情告诉了他。
可楚宴为何不听?
和燕擎比试,是把御军的几个统领派出去,没人保护他,到时候可怎么办?
纪止云受伤后,脸色本就缺乏血色的苍白了,现在一想到这些,他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苍白。
他再也不想看见楚宴死在自己面前了。
那种无力感,还有对对方的悔恨,却找不到人来偿还的滋味,纪止云也再也不想尝到了。
得想个法子救他!
正当纪止云想不顾礼节走出去的时候,楚宴和燕擎已经骑马离开,朝森林里面去了。
纪止云紧紧捏住了手:“怎么能让大王单独和燕王在一起?你们就不派人保护大王吗?”
他们方才还在笑,却因纪止云的话而脸色凝重。
对啊,无论今天相处得如何融洽,大王和燕王始终是敌人的!
“太师,这……”
齐询面露警告:“燕王若要对大王下手,早就动手了,何以单独去暗处对大王动手?不必担心太多,大王会平安无事的归来的!”
魏国的人就守在森林里面,现在过去岂不是会让计划泡汤?
齐询的手心里都盈满了汗水,他须得保持镇定,齐国能不能夺回那半壁江山,就看今日的了。
一定不能有闪失!
纪止云见他不听,不由咬紧牙关:“你们简直糊涂!”
齐询知道纪止云运筹帷幄,料事如神,生怕他猜出了今天的计划。
齐询沉沉喊道:“纪司徒,你是周国的司徒,可不是我齐国的。现在齐国如此礼待,也是因为大王欣赏你,可你若是要插手齐国的事,恕我不能坐视不管!”
在这么多人面前,纪止云又无法说出蔺家会动手的事。
万一惊动了蔺家那些死士,又徒生变数,事情就难说了。
他只能压住自己心头的火气,朝齐询行了一个拱手礼:“我有事情同大人说,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纪止云竟然会当众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齐询忽而想起昨天晚上纪止云连夜来见了楚宴,也说有大事禀告。
后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问,莫非纪止云现在说的跟这件事情相关?
齐询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二话就同意了纪止云的请求。
等两人走到了那边,纪止云才皱紧了眉头,语气急促:“昨日看大人也同我一样去面见了大王,想必也如我一样担心大王。可我明明朝大王禀告了蔺家会在森林埋伏动手的消息,为何大王还要执意同燕王一起进入森林?”
齐询一听此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蔺家竟然这么大胆,要行刺大王?”
“昨日大人不是对大王说的此事?”
齐询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最终死死的看向了纪止云:“念在你忠心大王的份儿上,我会把事情告诉你的。不过你先发誓,不得把此事传出去。”
纪止云觉得一定是出事了,来不及思考,直接答应了齐询的条件。
“我发誓,若将我们二人的谈话传了出去,就让我立即暴毙而死,死后还不得投胎轮回。如何,大人可满意!?”
纪止云的语气十分急促,齐询都因为纪止云这狠重的毒誓而下了一大跳。
既然对方有如此诚意,齐询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把事情一一告诉了纪止云。
听到魏国要在森林深处诛杀燕擎的时候,纪止云脸色苍白,倒退了一大步。
“我说了会帮他夺回齐国城池,可他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