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麋鹿的话, 郁峥一脸茫然,“包裹?”
“你上次不是提到吃的吗?还说要寄给我……”麋鹿声音如常,“我要离开雾都了,正好得老师买些纪念品, 顺手也就给你带了些吃的……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郁峥一时失语, 愣了半晌才赶忙应答,还开了句玩笑, “啊是啊我喜欢,谢谢麋鹿。那这样的话,我得拉着你吃一个月的饭才好?”
“别客气。”
耳机里有一些嘈杂的响闹,郁峥仔细听, 感觉像是东西落地的闷响和狗叫声。继而又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麋鹿的声音最后响起,“我先下了, 我刚才出去拿东西忘了关门, 房东太太的狗进来了……别闹, 我这里没玩具……”
郁峥听着麋鹿无奈的语气, 笑着和他道别,也跟着下了游戏。
这么些日子的直播为他带来了不少收益,虽完全没有到发家致富的地步,但换条件好点的公寓所需要的房租还是可以负担的。他今晚约了中介看房,如果房租可以合适的话, 他剩下的钱就还能让他买台好点的电脑, 多给自己和芋圆置办点东西。
原身这老电脑真的有点带不动更新后的SAM了。
正好得下去吃饭, 郁峥喂饱芋圆后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无意间看到芋圆迈着步子走到门边,仰脖子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鬼使神差地拿上牵引绳、猫包和便袋,抱着芋圆一起出了门。
找房子的过程不算顺利,他原本看好的一套小户型,但在看房的过程中中介说漏了嘴,上一任租户竟然因为入室抢劫被抓,最后还在牢里自杀。虽不是在房间里出的事,但怎么也说不上吉利,郁峥原本不信这些风水上的讲究,但自从有了第二次生命,他潜意识里有点顾虑这些玄学范畴的现象。
而且一进入那间房,芋圆整只猫就显得很焦躁,不断地用爪子挠他下巴,最后没办法,郁峥在中介疑惑且后悔的眼神里果断放弃了这套户型颇为讨喜的小户型。
剩下的一套价格合适的房子是个两居室。郁峥一直对其有疑惑,在同样的地段上两居室的租金竟然和一居室相差无几,结果到那边一看才知道,那套房子是一套屋主用来纯投资的房产。整套房只有开发商在售楼前做好的所谓精装,家具不多也没有特别装饰,倒是两间卧室都备有未拆封的床,免了郁峥买床的成本。
在中介眼里这套房无法拎包入住,但是偏偏正和郁峥的心意。几番商议下,当晚郁峥抱着终于安静下来的芋圆,与中介敲定了租房事宜,走完了所有的流程。后面的一周,郁峥在没有直播的时间里就在宜家逛,真的找到不少不错又实惠的家具和用品,新家空荡荡的空间一下子就充盈了起来。
那时候他孤身一人去海外参加职业俱乐部,手头上比现在还拮据,租到房子也后去宜家买了不少。如今又是同样的装饰,虽说是一样的风格,到底是不同的人了。
何轩这个名字已被带下土,郁峥这个名字还有未来。
郁峥一直在旧房子里住到了月尾,在最后一天休播搬家时,终于等到了麋鹿寄来的包裹。里三层外三层密封严实一大一小的两个箱子,大的足有他一臂长,小的也有点分量。郁峥看楼道里上下穿行的工人,以及房间里被挪得乱糟糟的家具,郁峥明智地选择先不开包裹,一切等搬完家再说。
“还真的叫路屹啊……”郁峥饶有兴趣地看着快递单上铅打的个人信息,“女王街……”
“郁先生,还有其他要搬走的东西吗?”搬家工人的问话打断了郁峥的思路,“箱子我们先拿下去?”
“好,请小心点。应该没有别的了吧?”郁峥环视四周,原主自带的家当不多,基本上都被搬了下去,“你们可以先下去了,休息一下,我再检查一下就下来。”
领头的工人点头,带着另外两个帮工转身下楼。留郁峥一个人在这套变得空荡的小单间里。
郁峥反复看了许久,排除掉原本属于房东的物件,实在找不到更多私人物品来,当即就准备回床边抱上芋圆就离开,没想到一回头发现芋圆不见了。
“芋圆?”郁峥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慌忙几步走进相连的小卫生间,以为芋圆又溜了进去。进去了才听到外面细细弱弱的猫叫。他回头侧耳听,最后手撑着床边低下头去。
芋圆缩在床底,咬着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拖。
“快出来,床下很多灰的。别咬别咬——”郁峥半跪着把芋圆先抱了出来,一手按住还想往里钻的小猫,一手往床底下伸去,摸出了一个叠满灰尘塑料包裹的袋子。
小心拆开脏兮兮的袋子,郁峥把里面的纸张拿出来一张张看,发现这是原主小时候各种证书。中学毕业证书、三好学生奖状,最后还有一张已发黄的合照。照片上三代同堂,所有人笑得暖意融融。
按照灰尘厚度,想必原主也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但一直留在这里,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想好好保存。
工人久等郁峥没下来,便又找上来,对着半蹲半跪在床边发呆的雇主招呼了一声。郁峥正拿着合照沉默,觉得不带走这些东西很不妥,看到搬家公司在催,当即扔掉塑料袋拢好文件,抱着芋圆一起下了楼。
等把新家安置好时已经天黑,郁峥随意叫了个外卖,盘腿坐到客厅中央的新地毯上,摸了把剪刀开始拆封厨具和包裹。
等大箱子完全拆开,郁峥看着箱子里的各种彩色包装忍不住乐呵,拎着一包包零食往茶几上堆。这只麋鹿都给他寄了什么啊,薄荷味的巧克力粉,约克夏的红茶,画着热气球和猫爵士的松露巧克力,还有口味独特的泰瑞薯片……
郁峥憋笑憋得脸都扭曲了,他嫌弃地把盐醋味扔到了一边,扯过新买的懒人沙发一边靠背一边直乐。
有一年冰熊全队受邀去雾都打友谊赛,在赛后聚会上他有幸吃过一次,至此再也不敢肖想这个口味的薯片。
可这只麋鹿竟然买了整整一个系列的薯片,足足二十多包,盐醋味还格外多买了好几份!
他在还没拆包的时候对麋鹿颇为感激,还觉得他太客气。拆了之后这种想法荡然无存,只想等他来华国之后一把按住他,把泛老陈醋味儿的薯片往他嘴里狠狠地塞。
最后,他在大箱子底下找到了一张风景明信片,上面的字迹工整有力——送给芋圆和你。
郁峥看着留言摇头,这些东西芋圆哪能吃。
芋圆在郁峥拿第一个零食的时候便好奇地跳上茶几,伸着爪子逐个摆弄拿上来的物件,偶尔还嫌弃地用爪子扫开郁峥的手,颇有圈地盘的霸气。
小箱子接着被拆开,十几份猫粮和罐头展现在他眼前。郁峥这下也服了麋鹿,下意识估算了这两箱子的价值,心底默念一两顿的请客吃饭还真算少的。
麋鹿这天也没上游戏,郁峥在软件上私聊他,好好谢谢了一番。又抓拍了两张芋圆摆弄零食和口粮的照片,心情颇好地发了四宫格个人动态。
“大鱼:谢谢鹿先生的包裹和投喂,芋圆和我都很开心。[图片]……”
郁峥一整天没有开直播,及时理解主播搬家耗时耗力,但许多观众依旧抓心挠肺,无聊地刷着新闻和八卦,竟然发现请假的主播更新了个人动态,再戳进图片看了一番,纷纷在动态底下留言。
“喵了个喵:大鱼停播的第一天,想他。”
“人群走过你我:想他做甚!我们还在嗷嗷待哺他就带着自己的猫被投喂了!”
“依赖的宠坏:(先埋芋圆肚皮)鹿总寄来的么?挖槽有男票不如有队友啊!手动@Somebody。”
“伊娜我的爱:大爱泰瑞,鱼给盐醋味薯片大特写是对鹿总恶趣味的控诉么啊哈哈哈~”
“眼药给你:打卡这些零食口粮,好多我都路过见过。鹿哥也是海外党吧?有种为了给大鱼芋圆买吃的逛了雾都五条街的既视感。[笑哭]”
“充一格电来爱你:瞧这占了一半地方的薯片,鹿总的高冷严肃人设一瞬间崩塌,变成了选择困难症偏爱零嘴的俊青年,怎么办这种反差也很萌啊……”
个人动态下的,郁峥已经放下手机开始整理物品,客厅被很多别致又实用的小物件填充,开始有了家的味道。郁峥没有装电视,空荡荡的墙面挂上了他从精品店买来的SAM角色海报,东倒西歪地生出点艺术感。
系列薯片每一个包装都占着一种色彩,被他排整齐列在敞开的透明浅口收纳箱里,取代书籍占据沙发上的隔断。猫粮则叠好放在芋圆看得到的位置,以免那个小家伙看不到自己口粮就扒拉在郁峥身上嗷嗷的叫。
这一晚既忙又累,最后郁峥困到连澡都顾不上洗,扯过被子倒头就睡在床罩上,直到大早上芋圆饿得受不了不满地拍他的脸时他才从软床上迷糊醒来,照顾好芋圆后就去洗澡准备直播。
他的直播越做越好了,直播时间也渐渐固定,收获了一批忠实可爱的观众。SAM登录华国已经有一个半月了,网上做SAM直播的主播越来越多,也有不少营销号开始做SAM攻略。大量竞争者的出现在初期切实冲击到了他的直播间人气,但后来他刻意与其他主播拉开风格差距,情况便好了很多。
到后来,不少观众还会就游戏内容私信他,有时间的话他就会一一回复,觉得有必要了还会出期视频,或是在直播里特意说一嘴。
麋鹿还是他的固定搭档,虽然因时差和他直播时间段错开,即使只能一起打一两盘,也能吸引不少观众视线。
鱼鹿组合在游戏圈出了名,个别自媒体因此还找上他,想要邀请他们做一期特邀嘉宾,被不想露脸且知道麋鹿在境外的郁峥给婉拒好几回。
当天下午才上直播,直播间才开放就有不少观众发起了长长的弹幕。郁峥还以为是因为请假停播导致观众抱怨,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另有其事。
“大鱼你的视频被人挪用了!”
“指路那个河马TV叫‘SAM嘻哈事’的博主,他的视频里面剪切了你的视频!我不会认错你的ID的!相信我!”
“蘑菇直播上面也有一个大鱼,你的视频上面都有!我还以为是你授权了的!(还分类到了养成游戏,视频下介绍配词也很粗糙,看着生气)”
“鱼不是说只在Stakes上面直播的吗?怕是李逵和李鬼吧,盗版的人不要脸,非法盈利完了还借着来自网络脱罪。”
“鱼私下有招人成立录屏组吗?这里有个会剪辑的自荐草席(大雾)!”
甚至有观众直接发出了地址,郁峥切出全屏调出后台弹幕记录,顺着链接爬过去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视频,盗取者连封面和名称都没改。
看到主播的动作,直播间里观众议论纷纷。
“散了散了,少见多怪,这种确实侵权但没部门管得到的啊。”
“怎么没关系?他们不劳而获拿着大鱼的作品和广告联盟狼狈为奸,播涉黄弹窗广告赚钱,各种违法好吗?”
“我总之就在大鱼这儿,说不定还可以和大鱼有互动,才不去那些地方。”
“别太上纲上线吧,大鱼自己都没说啥,而且直播圈不都这样么?还可以给大鱼宣传宣传。”
“我就觉得很好啊,那边还不需要打赏又有一模一样的视频看。”
“前面红字的要点脸吧?在正主这里BB。”
郁峥在电脑这边,确实对此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深觉在自己观众面前不好说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像自己孩子被抱走一样,说出来怕观众觉得他反应过激、过于护自己利益,不说出来又是纵容,连自己都咽不下这口气。
每个视频都是他花了好多小时打素材,然后花上一整晚一帧帧剪辑,一句句反复配音,念到芋圆都不耐烦从他身上跳下去,宁愿躲到洗手间都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先不说当下未授权,今后有了合作方或是自己的工作室,他若继续以此为业,又该如何向他们交代,又该如何养活自己。所有的主播都很光鲜亮丽,直播间就是他们有着至高无上发言权的世界,但世界外依然有很多刀剑,在安静如鸡又肆无忌惮地割着他们。
即使被割得血肉模糊,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或许是不想自己观众操心,亦或是对说也没用心知肚明,权当成名必须付出的代价。
“嗯……在这里陪我多好,那些地方没有芋圆,大家舍得么?”郁峥不想影响直播气氛,自己又实在笑不出来,只好把芋圆拉出来充数。
芋圆从来到他身边的第一天起就非常乖巧。在芋圆出现之时郁峥就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都做好了被弃养幼猫缺乏安全感频繁叫闹的心理准备,但让他意外的是芋圆身上根本没有出现哪怕一丁点的类似端倪。
最寻常的景象是,郁峥一开始说教,她就在旁边舔爪绕圈装作听不到。但真到了吃饭和方便的时候,她找固定位置比他动作还快。有时候她还会老神在在地农民揣,安稳地守在键盘前或者是主机边,看着他打游戏做直播,仿佛成了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