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窑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求人办事总少不了见面礼, 有了好处这才好开口谈事情, 这道理吴擎远懂。

但张家一家大小还有陈氏看到他递上来的礼物，那就惊诧了，猪肉糕点外加一壶油, 这礼真是太重了, 因为村里人默认的见面礼最多就是一包糕点果子之类的而已。

刚才一家子还在谈论着他, 现在说曹操曹操到, 还带了这么多好东西，不知道来干嘛的。

可人都进了院子也不能干站着，张大娘摸摸头上的汗没去接东西, 赶紧把身边的家姐推出来，再次招呼几个媳妇去把放在井里的西瓜拿出来招呼客人。

西瓜在这里不算稀罕，但也不便宜, 拿出招呼客人还算体面大方。

“这位吴兄弟是吧，你找俺啥事儿啊？”

张大娘没去接礼，陈氏也不敢乱接, 这么重的礼可不是好接的, 招呼人坐下就小心翼翼询问。

主人不敢接东西，吴擎远没有硬塞，点点头将东西放到旁边, 才看向林老根，买碳窑的事情得林老根帮他提，他再出面商量价格比较好。

“陈婶, 你别忧心，是好事儿，今天吴兄弟来是想买你家那三座碳窑的……”

林老根还算懂眼色，坐下熟悉的拿了一块西瓜就开始一边啃一边把吴擎远想买碳窑的事情提了出来。

“什么？买我家的碳窑？！”

林老根刚说完，陈婶子瞬间就瞪直了眼睛，惊呼一声，张家众人也看了过来。

这碳窑可是陈家人心头上的一块伤疤，想当初陈家男人在员外家的碳窑干活，辛苦了几十年学到烧碳的本事儿回家。

本想靠这手本事把家里搞富裕，但谁知道最后发财的事情没干成，反而赔得倾家荡产，房子田地都没了，一家人不得不跑到镇上帮人打工洗衣服赚钱生活。

直到今年才好不容易存够了银子，准备重新回村置办房子田产生活，一家人都不敢再想烧碳发财的梦了，所以当初花光家里银子修的三座碳窑自然就空着了。

其实陈家也不是没想过把碳窑卖了，可也要有人买才行，毕竟不是谁家都像她男人一头脑热敢拿所有身家去赌的，更重要的是，会烧碳的村里根本没几个，她家那几座碳窑送人都没人要。

现在吴擎远想买她家的碳窑，简直就跟天上掉馅儿饼一样！

“吴，吴公子，你确定你真要买我家的碳窑？那窑拿着没用的，就算你会烧碳也没用……”

陈氏吞吞口水连说话的称呼都变了，惊喜归惊喜，但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三座碳窑真要买下来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要是不说清楚以后是要扯麻烦的。

“是啊，吴兄弟，你要考虑好。”

林老根也忍不住再劝了一次，毕竟这么大一笔银子呐。

“事情我已经考虑好了，陈婶您放心，碳窑到了我手上，不管是亏还是赚，我都自己承担，这点咱们可以在契约中写清楚，就是不知道价格方面，婶子您现在能做主不？”

吴擎远态度非常明确，做生意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不能怕亏，既然决定了，那么就要坚持好好的去做。

陈氏吞吞口水没马上接话，她还是有点不可置信还真有人愿意买她家的废碳窑。

张家众人就更加没插嘴了，这又不关她们家的事儿，但这事儿要是真成了，对陈家来说可就是一个巨大的喜事儿，众人倒是挺期待的。

“陈婶子，吴兄弟人品你放心，你家要是愿意，就说个价，咱们好继续商量。”

吴擎远的态度已经这么明确了，林老根彻底放弃了劝说，继续帮忙说话。

“这……你们要真想买，我家肯定是愿意卖的，老根兄弟你也清楚我家的情况，不过这碳窑是我当家的命根子，要卖还得他来做主，我得跟我当家说说才行。”

这么好的事儿陈氏当然愿意，反正那三座废碳窑放着也是放着，要是能换成银子，她家当年的损失也算捞回了一半，不过她是个女人，这么大的事情还得她家男人做主。

“可以，那我就等婶子消息，对了，除了买碳窑，我还想请陈叔来我这里帮工，婶子也跟陈叔说说，陈叔是烧碳的老手，工钱我给半贯一个月，请陈叔一起考虑一下吧。“

这点吴擎远明白，点点头同意，继续将自己其他要求提出来，办个碳窑他一个人是搞不定的，有熟悉的老手帮忙，会顺利很多。

“好，我明天就去镇上找我当家的跟他说！”

本来还有点犹豫的陈氏再无顾虑，赶紧点头答应，激动兴奋异常。

让她男人去帮工比她家的废碳窑卖出去还让她高兴，更何况吴擎远出手太大方了，一个月给半贯的工钱，想她男人当初在员外家年轻力壮的时候也才半贯的工钱，现在老了还能找到一份这么多银子的工作，还就在村子离家近，不答应傻啊！

“家姐，还等什么明天，现在就去！”

张大娘比陈氏更有脑子，这种事情自然越快决定越好，以免夜长梦多，立刻建议。

“对对对，现在就去！吴公子，你在我妹家等一会儿，我马上去镇上把我男人叫回来。”

陈氏被巨大的惊喜砸得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反应过来起身就准备出门，正好现在上午太阳也不大，赶路不怕中暑。

张大娘比陈氏镇定多了，继续喊她男人去牵驴车一块儿去，她家是村里有牛或驴的几户人家之一，赶驴车速度可快多了。

待陈氏和张家男人慌忙出门后，她这才赶紧又吩咐她媳妇去切了一个西瓜出来，满脸笑容的继续招呼吴擎远。

“吴兄弟您再吃两块西瓜，我家姐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好。”

吴擎远心里其实也挺着急的，赚钱的事情当然是越快越好，陈氏现在就去镇上找她家男人正合他心意。

气定神闲的拿起西瓜一边吃一边等，别说这里的西瓜进化不完全，没有现代西瓜那么甜，但水多，也非常解渴消暑。

……

虽然去镇上有驴车加速，但来回也得一两个小时，大家不可能就在院子里干坐着。

张大娘是个会来事儿的，切了西瓜，又让媳妇去把家里的花生核桃拿出来招待，然后努力找话题跟吴擎远闲聊，帮忙把他稳住，碳窑的事情他们比吴擎远更希望谈成。

当然，除了帮陈家，张大娘这么主动招呼，自然也是有私心的。

先前她们还在院子里讨论自己儿子跟周哥儿的婚事儿，现在人家做主的亲表哥就在面前，此时不套近乎更待何时？

还有张大柱坐在旁边瞪她瞪眼睛都快绿了，母子连心，张大娘哪儿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心思。

“哎，吴兄弟你是不知道，周哥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些年可没少吃苦，你说那么好的孩子那周太婆咋就那么忍心呢，好在现在有你这个亲表哥，总算老天开眼了，这孩子的婚事儿终于有个明理的长辈做主咯……”

和吴擎远随便聊了几句家常，她就开始把话往周哥儿身上引，试探吴擎远的口吻。

村里不是不可以自由恋爱，但最终这婚事还是得长辈做主，周哥儿没有父母，只有吴擎远这个表哥，长兄如父，婚事能不能成得看他的意见，张家不是不想娶周哥儿，但就害怕吴擎远跟周太婆一样。

“是啊，周哥儿这孩子总算苦过来了，以前周太婆也真是太不良心了，怎么能把这么好的哥儿卖给老头子做小呢，村里的好小伙这么多，就像张婶你家大柱这样的，人老实又会干活还知道心疼人，村里的好小辈……”

林老根吃着西瓜帮腔，一向就不怎么会说话的他这话说起来却难得的顺溜，因为今早出门之前林阿默把他拉到屋子里教了他好半天。

“老根兄弟你过奖了，我家大柱哪有你说得那么好，这孩子就是一头憨牛，不过我家大柱老实会干活倒是真的，不是我这当娘的自己夸，以后我家大柱娶了媳妇肯定是个会疼媳妇的……”

张大娘楞了一下，然后点头笑得高兴，顺着接话，小心的观察吴擎远的表情。

“吴表哥，俺疼俺媳妇，以后赚的银子都给俺媳妇管！”

张大柱也不笨，但比较憨，傻笑着重重点头。

顿时，院子里的张家人全都一阵扶额，张大娘尴尬的恨铁不成钢的掐了他一下叫他别乱插话，林老根跟着笑，夸了一句“好小子”。

众人的心思太明显了，吴擎远要是听不出来其中表达的是什么就真白活两世了。

环视了一圈众人盯着自己小心期待的目光，他想了想才放下手上的西瓜，表态。

“张婶儿谦虚了，我倒是很赞同林叔说得话，大柱人很不错，对了，我碳窑很快就会开工，到时候要请几个人，我看大柱挺有力气的，要是婶子愿意，我想请大柱来帮忙……“

吴擎远点头，但没有直接表态周哥儿的婚事。

不是他不同意，以他看人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张大柱是个不错的，和周哥儿两情相悦，他不会阻拦，但张家看他，他也得看张家父母，不用着急赶着倒贴似的赶紧同意。

张家现在就是试探他的口吻，微微表个态就行，要是张家父母懂理，后面就知道找媒婆来，这样才合乎村里的规矩。

“好好好，没问题，我明天就让大柱把刘员外家的短工辞了。”

张大娘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就冲吴擎远这松口的态度，别说请她儿子帮工，就是免费的都行！

巧遇赵老爹

心里的石头放下，儿子的婚事儿总算有眉目了，张大娘看着吴擎远脸都快笑烂了。

吴擎远已经习惯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倒是镇定很多，从头到尾都保持微笑，态度不热情也不冷漠的和众人聊天。

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些西瓜花生，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午时分，张大娘留吴擎远和林老根吃饭，陈氏也终于叫上自己男人从镇上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