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明知他唯一惦记的,只是她,却不讲信义,甚至在关键时刻暗算他。
彼时,他刚醒来,虚弱地连床都下不来,却挣着最后一丝气力跳上马,不顾众人阻拦,往城外冲,他要去寻她。
然而,于事无补,甚至没冲出城门,他就从马上坠下来。
将死之际,他以为永生永世再见不到她。
“昭昭,谁也别想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季昀咬着牙,抱着她飞入飞泉山家庙。
“姑姑,救救昭昭!”季昀眼眸泛红,隐隐有泪意。
他自小便是个倔强性子,身子不好,若从不服输,更别说落泪。
季姑姑扫了他一眼,将心口火气按下些许,安置好萧瑶,在她手腕处搭了搭,方才问季昀:“她为何会如此?”
问这话时,她眼眶已然红了,泪意盈盈。
当年,她也曾被情蛊之毒折磨得痛不欲生,又怎不知昭昭此时有多痛?
季昀不敢相瞒,可他和萧瑶之间的事,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望着姑姑的模样,他一时怔住,失魂落魄,只吐出一句话:“是我伤了她。”
“昀儿,你害惨了她。”季姑姑望着萧瑶,几乎泣不成声。
可刚出口责备季昀,季姑姑又后悔了,昭昭不会怪季昀的,正如当初她心痛也怨不着师父。
情之一字,何曾是自己能左右的?
“昀儿,陛下的心疾,姑姑无药可医,只能暂时替她减轻疼痛。”季姑姑边说,边拟了方子,出去令人煎药。
再进来时,情绪已不似方才那般激动,她是昭昭的娘亲,她不能慌,必须设法救昭昭。
“昀儿,你在这里守着,待我去钟灵山请师……”季姑姑顿了顿,改了口,“霍神医来,他或许会有法子。”
此去钟灵山,一来一回,又要耽搁不少时辰。
季昀没应她,霍然起身,走到门口,将尾指搭在唇畔,一声高亢的哨响过后,天穹一只雪色海东青俯冲而来。
“姑姑,可让云鹏去送信。”
云鹏昂着脖颈,冷傲地立在他肩头,季昀抚着它雪色羽翼,问季姑姑,“姑姑可有霍神医随身之物?让云鹏嗅一下气息,它便能找到霍神医。”
季姑姑识得,眼前一身雪色的,正是百年难寻的极品海东青,更何况还是驯化了的。
“有,有!”她着急让霍庭修来,替昭昭诊治。
一时没想到别的旧物,随手摸出一枚玉佩,乃是那日师父临走前留下的,说是祖传之物,这些年来,他从未离身。
季昀接过来,玉佩色泽匀透,手感绝佳,让云鹏嗅过之后,他多看了一眼,登时骇然。
“姑姑,霍神医是辰王后人?”
季姑姑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当朝也并无什么辰王,接过玉佩,一面写着字条,一面问道:“姑姑不知,哪个辰王?”
“大琞史上唯一的一字并肩王,高祖亲封的辰王,姓霍。”
闻言,季姑姑手上动作一滞,忽而觉得腰间玉佩有些灼人,师父竟是辰王后人,这般贵重的东西,他为何要送与她?
望着云鹏飞向天际,消失在碧空中,季艺姝回身走到榻边,拿过季昀手中锦帕,边替萧瑶拭着冷汗,边道:“昀儿,你若真心为陛下好,在她心疾痊愈之前,最好莫要出现在她面前。”
“姑姑?”
“昀儿,这本不是你的错,错只错在,她心悦你。”
季姑姑明白这是强人所难,可为了昭昭,她不得不如此:“陛下心疾,姑姑不便言明,你须知,她若不爱,便不会痛,爱之深痛至切。”
闻言,季昀心下先是狂喜,继而涌上无尽苦涩。
原来,他要她的真心,实则是害惨了她。
“好,姑姑,我答应你,待将昭昭送回行宫,我便离她远远的。”季昀忍着喉咙口滚烫的腥甜,深深凝着萧瑶,用尽力气道,“姑姑,我不会害她,我怎么舍得害她。”
云鹏回来不久,霍神医便来了。
萧瑶服了药,醒来时,窗棂外是漫天云霞,火烧一般的诡谲明丽。
“陛下可好些?”季昀上前来,捧着一盏清茶,却不递给她,而是放在她手边,“陛下饮了茶水,臣便送陛下回行宫。”
萧瑶脑子还不太清醒,半晌没接话,也没饮那盏茶,仰着苍白的一张小脸,定定凝着季昀。
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家庙前,合欢花树下,霍庭修同季艺姝并肩而立,望着山道上马车徐徐下山去。
“师……”话刚出口,季艺姝便咬了咬唇,将脱口而出的称呼咽回去,将玉佩递给他,“玉佩还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霍庭修没接,甚至没看一眼,抬手摘下一枚合欢花,轻轻簪于她发间,眼眸幽沉,语气却温柔至极:“姝儿,她的身子或许撑不过一年,你说,我要不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