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怪你?”宋世迦一身白衣,衣袂翩飞,负手立于朱墙之下,定定凝着萧瑶,“阿瑶,你要天下太平,我便陪你守着这太平,这一路,只我一人陪着你,不好吗?”
“世迦哥哥……”萧瑶有些傻了,听不懂宋世迦在说什么。
明明是陪着她长大的人,她为何会觉着陌生呢?
世迦哥哥要一个人陪着她,可是不行的,她还有母后,有季昀,有半夏、白芷,即便她日后不是女帝,她的生命里也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
“傻丫头,我是国师,却不是弃情绝爱的圣人啊。”宋世迦抬起纤长指骨,虚虚落在萧瑶侧脸,如拭珍宝般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笑意温暄,“阿瑶,我喜欢你啊。”
他指腹是热的,眸中情意也是炽热的,可萧瑶听着,只觉浑身发寒。
“可是世迦哥哥,你是国师,你不能动情,不能婚娶的。”
大琞国师除了无需剃度,几乎是被默认为佛家活佛一般的存在。
是无人能亵渎的存在。
“我知道,所以世迦哥哥不要任何虚名,只是想长久地陪着你,护着你,你需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宋世迦微微躬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阿瑶,不要喜欢季昀,不要喜欢任何人,锦绣天下,儿女情长,都由我来奉到你面前。”
他唇瓣温热,萧瑶却觉眉心似被冰凌刺中,冻得她遍体生寒。
她睁大眼睛,惊恐地后退,眼眸一眨不眨盯着宋世迦,仿佛从未认识这个人。
原来不是所有亲近,都会让人羞赧。
“国师大人,本宫视你如兄长,没有妹妹会对兄长生出儿女情长的。”萧瑶嗓音被寒风吹得微颤,眸光却是再坚定不过,“请国师大人忘记方才的话,你只当从未说过,本宫也从未听到。”
言罢,萧瑶不再看他,扭头扫了一眼已经惊愕到仿似两根木桩子的身影道:“半夏、白芷,去慈宁宫。”
她一步一步朝慈宁宫方向走去,却听身后宋世迦轻笑一声:“可是,说过了便是说过了,阿瑶,既然你不肯,世迦哥哥恐怕要食言了。”
食言?他唯一允诺过的事,便是守着这天下太平。
萧瑶倏而顿住脚步,猛然回头:“你要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等我。”宋世迦依旧温润如玉,嗓音也是温柔至极。
他大步流星在甬道中走远,天际厚重的云层乌沉沉的,似酝酿着一场暴雪。
慈宁宫中,方嬷嬷跪在薛太后身前,仍双腿发软,打着颤。
薛太后拧眉,沉声问:“你亲眼看到的?”
“奴婢绝不敢欺瞒太后娘娘!”方嬷嬷磕头保证。
薛太后望着殿外骤然暗下来的天色,喃喃道:“要变天了。”
“母后,您在想什么呢?”萧瑶轻轻推了推薛太后,不知为何,今日母后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陪着说话,好几次母后都像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
“啊,没事。”薛太后轻轻拍了拍萧瑶的手背,略显浑浊的眼眸凝着萧瑶,细细地瞧着。
抬手抚了抚萧瑶鬓边步摇,长叹道:“哀家的昭昭生得雪肤花貌,艳绝天下,哀家真是越看越喜欢。”
“母后,昭昭是随了您呀!”萧瑶甜甜地笑着,眼眸却是不动声色观察着薛太后的神色。
见薛太后愣了一愣,萧瑶心下一凉,面上笑意僵了一瞬。
薛太后盯着她明艳的脸,思绪却是飘远。
当初将她乳名唤作昭昭,是盼着她能给大琞带来希望,可如今,昀儿、完颜懋、慕容世骞,甚至连国师,都想拥有她。
她的昭昭生得这般好,却竟是祸国的命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大琞是励哥哥和珵儿拿命传下来的,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大琞的基业。
即便是她亲手养大的女儿,也不行。
“昭昭,母后这几日身子有些不爽利,今日先歇歇,你明日再来陪母后可好?”
萧瑶按下重重心事,握了握薛太后的手:“待会儿昭昭让太医来给母后瞧瞧,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回紫宸宫的路上,灰蒙蒙的天地间,忽而飘起雪花来。
白雪落朱墙,仿佛会动的水墨画,美得不真实。
萧瑶一步一步走回去,像是踩在棉絮上。
绕过拐角,萧瑶一眼便瞧见季昀的身影。
他身披紫貂大氅,手中擎着一柄精致油伞,望见她时,清泠眸光倏而明亮。
纷纷扬扬的落雪,将一切隔绝,萧瑶愣愣望着不近不远含笑朝她走来的人。
忽而提起裙角,像是不顾一切般,朝他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