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不过爹今日并非要跟你说这事——爹是想跟你说致仕之事。”
裴宋吃了一惊,“致仕?爹好端端的,为何想要致仕?”
“自先帝时到现在,我担任这丞相,已有十五年了,这十五年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未敢有片刻松懈。”
裴元道似有所感,叹道,“现下爹老了,气力也愈发不济了。你也知道爹向来寄情于花草,深爱园艺之道,爹想辞了丞相之位,一心侍弄花花草草,过几年清闲日子。”
裴宋神色微肃,“爹可是因为,皇上设立左右丞相之事,心有......不快?”
朝中议论纷纷,都说皇上此举是为了分权,皇上怕是对老丞相已经不信任了。
各种流言蜚语,听来甚是扰乱人心。
“皇上年轻有为,堪称睿智圣明之主,刚登基就平息了与大秦国的十年战乱,定下议和大计,乃是造福陵国苍生之举。”
裴元道抚着手中茶杯,“何况设立左右丞相,有利于避免一言堂,是好事。我虽不才,也不至于为此对皇上生出龃龉。现在陵国大定,朝中新人辈出,人才济济,我这把老骨头,可以回乡歇着去了。”
何况裴家这些年风头太盛,树大招风,他退了,对裴家而言,也是好事。
裴宋半晌沉默无言。
爹今日说出这番话来,定是思虑良久,心意已决。
怕是他再如何劝,也劝不住了。
“致仕书我已然写好,待皇上回来,我就呈上去。说起来,朝中之事,我倒是半点不担心。只是,”
裴元道慈爱地看了眼裴宋,“你如今也是二十有三,婚事却迟迟未定,爹每每想起,未免挂怀。你妹妹入宫为妃都大半年了,你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定了?”
裴宋垂眸,“孩儿公务繁忙,实在无心娶妻生子之事。”
“胡说。公务繁忙还能不成家了?前几年你推说读书无暇分心,而今又推公务繁忙,这以后又打算扯什么理由?”
裴元道将手边一封拜帖递给裴宋,“这是方家小姐的生辰八字——方侍郎前几日请我吃饭,说起他家千金对你钦慕已久,岱山猎场无意间见过你一面,惊为天人。方侍郎想托我问问你,对方家小姐可有意。若有意,两家就此结亲,也是美事一桩。”
裴宋眉眼微动,钦慕已久?岱山猎场见过一面?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当日言笑嫣然的少女,一脸认真道:“裴少卿是不是对浮夸二字有什么误解?我倒是觉得,传言根本没有充分诠释裴少卿的风采。”
原来那姑娘,便是方家的千金么?
裴元道见他沉默,只当他不愿意,神色都严肃了几分:“婚事终究是要定的,你这么拖着,难不成还能不成婚了?方侍郎和爹也是知交,方小姐听闻也是不夜都少有德貌双全的姑娘,你......”
裴宋躬身道:“孩儿婚事,但凭爹爹做主。”
裴元道满腹的长篇大论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裴宋这一句话给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惊喜之下,却也有点不敢置信:“你这是,同意了?”
裴宋点头:“爹说得对,婚事终究是要定的,不如早些定下来为好。”
裴元道简直喜不自胜,他生怕裴宋反悔,“既如此,这几日两家就先把婚事定了,待明年开春后,择吉日大婚。”
裴宋温顺道:“都听爹的。”
裴元道:“......”
这每每提到成亲都油盐不进的臭小子,而今总算是开窍了,幸之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