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倒是不问也罢。
这一世母子情分,便算是,缘尽至此了。
陵君行终究没有踏入慈仁宫一步。
也没有下令撤去慈仁宫外重重看守的侍卫。
他转身,漫无目的地走在宫中。
冬夜的寒风无孔不入地灌进衣袍,带来刺骨的冰冷。
花径旁的梅枝勾住了他的衣角,他站住脚步,借着远处并不分明的光,盯着那枝上的红梅出了半天神。
那夜他牵着秦落羽的手送她回秋水宫时,月色下红梅开得灼灼。
而今,竟已残落如斯。
有风过,梅花瓣簌簌飘落,陵君行伸手接住了那些花瓣。
陵君行想,她到底为什么要走呢?
是诏狱的刑罚,让她对他失望了,觉得他不能护她周全?
还是,她从来就未曾对他动过半点真心。
但凡有一点点真心,她怎会丢下他,毫无留恋地离开。
陵君行攥紧了手里的梅花花瓣,面无表情地将那些花瓣一点点揉碎,洒落。
秦落羽。
他想,你也是个无情的人呢。
若是他,断断做不到在她昏迷未醒的时候,悄然离开。
可她偏偏就走了,不留一字一句,就这样将他丢下,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也是,无情得紧。
陵君行缓缓推开秋水宫的门,里头空无一人。
先前从诏狱里放出来的秋水宫侍女太监,伤得重的,隗公公另外安置了地方,让他们养伤。
伤得轻的,还愿意回来的,隗公公让他们回来了。
只是,皇后娘娘已然不在,侍女们自然也想不到,帝王深夜还会到来,也就无人前来相迎。
陵君行走进寝殿,屋里漆黑一片。
他默默点亮了灯,站在屋中,一点点打量房中的一切。
他想起以往自己来时,她有时会坐在软塌边,捧着一本医书看着。
听得他来,便抬头,朝着他嫣然一笑,黑白分明的眸映着烛火跳动的光,那般明亮欢快。
她放下书朝着他奔过来,有时会拉着他的手,有时,会扑进他的怀里。
很多次,他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了,睡颜安静乖巧。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心头所有的烦躁和阴郁,便一点点得以平息。
他俯身替她掖好被子,将她不安分胡乱伸出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
然后在她的额头或唇角,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那样温暖的夜,当时却只道是寻常。
却不意,眨眼,便人去屋空,所有的一切,宛如梦幻泡影,消失不见。
陵君行默默站了许久,挥袖熄了烛火,静静地躺在床上。
枕上犹自留有她的淡香,然此刻却更添无可言说的苦涩与孤寂。
他扯唇,自嘲地想,她真的是个很无情的人。
可惜,便是无情,这辈子,他也认定她,要定她了。
除非死,她这一生,只能是他的皇后。
便是死,她这一生,也只能做他的皇后。
所以秦落羽,怕是你终究,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