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承稷奉命回到栎阳的当天,做出了一个出乎意外的举动:辞去骁骑营的军务并任何实职,从今后也不会再接受任何职务。
“我此生所愿,不过是灭掉大秦,为阿盈复仇而已。而今夙愿已了,我只想做个闲人,不愿再被俗事所累了。”
陵承稷神色虽带了倦意与憔悴,但眸中有舒怀的笑意,“君行,这一战,大哥多谢你成全,但以后,这陵国天下,便要多多辛苦你了。”
陵承稷已然知道秦落羽回宫的事,然此刻面对陵君行,竟是如此坦荡,并无半点愧疚之色。
有那么一瞬间,陵君行甚至怀疑,是否当日童诚猜错了,小城遇袭之事,与陵承稷并无关系。
然,山中接应时,岑七当着秦落羽的面被射杀,她九死一生才能脱险,这些,秦落羽没有必要说谎。
若是换了任何人试图对秦落羽不利,回到栎阳的当天,或许已然被下狱,重刑讯问。
只因为是陵承稷,陵君行仍是给了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本以为陵承稷会否认,然而陵承稷再次给了他一个始料不及。
“的确是我命人射杀了岑七。小城遇袭的大秦兵马,也的确是我命骁骑营人假扮的。”
陵承稷承认得半点不磕绊,脸色甚至都未变一下,“至于童诚,当时他拿着羽丫头的玉坠来找皇上,也的确是被我拦下。但他的疯癫,却并非我所愿。”
童诚性子太刚硬,无论如何不肯说出秦落羽下落,数次试图突围,与看守他的骁骑营士兵扭打在一起。
他死也要出去,最后不免身受重伤,意外被伤到头部,导致神智出了问题。
陵承稷不愿杀他,便将他扔进了大秦监狱,以造成他是被敌军所抓的假象,甚至有意引导陵君行误会童诚是对秦落羽生出了别样心思,这才带着秦落羽南逃。
从陵承稷开始说第一句话开始,陵君行的脸色就一点点冷了下去,眉眼间有如暗云压顶,裹挟着沉沉雷霆之怒。
他是他的大哥,他明明知道秦落羽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可他竟意图杀了秦落羽。
他竟然还敢这般堂而皇之的叫她羽丫头。
他怎么配。
“为、什、么?”
陵君行神色极冷,这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一个个蹦出来,每一个字都带了渗人的寒意。
“为什么,君行,你真的不明白吗?”
陵承稷近乎悲悯地看向陵君行,“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陵国与大秦一战,我本来乐而见之,可这战争的起由,却是为了她,大哥不能接受。”
“最早你怎么对我说的?你说半年后宣战,可以避免众多无谓的牺牲,可为何只因为她被萧尚言掳了去,你便不管不顾发起了战争?你先前要为天下,为陵国生民的诸般考量,都去哪了?”
陵承稷的情绪并不激动,但言语中带了十分明显的指责之意。
“你身为一国之君,这般看重一个女子,为了她,如此冲动偏激行事,我不能放心,想必父皇在天之灵,也不能放心。”
“我不希望你为君之路上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你的判断与决定。你对她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大哥只能帮你一把,替你了断。”
“何况,她是大秦的公主,她还有了身孕,若她——真的生了男婴,以你对她的情意,势必会封这孩子为太子,将陵国天下交到这孩子手中。”
陵承稷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今日我们与大秦殊死一战,又有何意义?难道你忘了,邓太后的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