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衡凝眉思索片刻,强撑着爬起来,挣扎着挪到桌案边,匆匆磨好墨,提笔写了一张方子。
“皇上,这两年我在西蜀游历时,专门了解过西蜀的时疫,这个方子虽然还没试用过,但我想应该会有些用。”
他将方子递给陵君行:“皇上此去,可是要如当初不夜都应对疫情一样,设病坊隔离病人,调令各地行医者前往病坊应诊?”
陵君行深知薛玉衡的医术,他既是对西蜀时疫有过研究,想必这方子就是他的应对之道。
薛玉衡说有些用,实际效果肯定会比有些用要好得多。
他没有拒绝薛玉衡这药方,接了过来,淡淡应道:“正是。”
薛玉衡神色有些郑重:“皇上,西蜀地形复杂,山路居多,各地医者赶往病坊所需时间怕是不短。依我所见,不如只征集医术精者,其余医者让他们就地治疗病人,每个医者治了多少人,让官府登记在册,按治疗染疫病的人数多寡,论功行赏。如此,既能节省救治时间,也能让那些医者更有积极性。”
他顿了顿,道:“西蜀这一带之所以时疫频发,据我观察,一半是因为这里的气候,一半也是因为这里医者人数不多,疫病爆发之初,不能及时得到医治。”
“我想着,皇上不如趁这次治理时疫,在西蜀各郡县设立惠民药局,将民间医者纳入朝廷医户,户籍归属朝廷太医院管理。”
“如此,若是以后西蜀再发时疫,一则可应对有序,从根源上逐步清除时疫,二则对西蜀家境困苦的百姓来说,也是恩同再造之举。”
“西蜀若施行良好,他日,皇上可将惠民药局之举逐步推行至全国境内,西蜀、南楚、大秦三地民心归附,指日可待矣。”
陵君行目光微动,深深地看了薛玉衡一眼。
薛玉衡有满腹经纶,却从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及朝政之事,更何谈建言献策。
然而不意今日他竟主动给出建议,这建议高瞻远瞩,直中要害,针对眼下的时势,可谓是一剂良药。
薛玉衡对上陵君行的目光,知道自己这番建议,必定会被陵君行采纳,脸上又恢复了不羁的笑意。
“话说我这又是帮皇上照顾娘娘,又是帮皇上出谋划策的,皇上,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寺啊。”
薛玉衡道,“上次我给皇上写的信,信里那两句话可是我绞尽脑汁才悟出来的,皇上看我悟得怎么样?”
“绞尽脑汁?”陵君行冷冷道,“那两句话究竟是你悟出来的,还是你照着佛门偈语抄来糊弄朕的?”
薛玉衡笑道:“是我抄的不假,可绝对不是糊弄皇上,那是我心境的真实流露。不然那么多偈语,我怎么就抄了这两句?怎么样,皇上觉得那两句还行吗?”
陵君行面无表情道:“不行。”
他转身便要走,薛玉衡真急了:“皇上,你赐我出家应该是去年秋天吧?算起来我都在这里念了大半年佛经了,这还有几个月马上就一年了。哎,我真念经念得头都大了。”
“皇上,你就赶紧放我出寺吧,我还着急修医典,着急给人看病呢!再这么念经念下去,我怕那点医术我都要忘光了!”
陵君行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薛玉衡。
这一次的薛玉衡,提到秦落羽时的眼神,已然与当初陵君行下令薛玉衡出家时,他提到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陵君行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
他淡淡道:“朕归来之日,便是你出寺之时。”
喜悦来得猝不及防,薛玉衡差点要给陵君行跪了。
他动作夸张地行了个大礼,下意识就按照以前的习惯来了句:“如此在下就多谢皇上啦!”
饶是陵君行此刻心情沉重,然而看到薛玉衡这般举止,唇角也不免勾出一抹淡淡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