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怎么可以带着她和他的孩子,就这么走了。
陵君行神思茫然地抱着她,漆黑的眸空洞,毫无温度。
他想起四年前初次见她的模样。
那间小小的破庙里,她拉着他想要避开那蛇,后来却被蛇吓得魂飞魄散,哆嗦着扑进他的怀里。
他想起大婚之夜,她分明很害怕他,却还是鼓起勇气与他说话,那般专注为他处理身上的伤,温柔提醒他会有点疼,要他忍一忍。
她曾问过他,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她。
那时他回答说,是大婚之后的第三天。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大婚那一夜,于那般险境中,决意带着她从洛城离开时,就已经,有些喜欢她了。
只是彼时,他并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他想起她无数次眉眼弯弯喊着他夫君,扯着他衣袖撒娇的模样。
他想起临别那夜,她说很喜欢很喜欢他时,那般温柔的眼神。
那时她的一颦一笑,那么生动,那么鲜活。
可是为什么怀里的她,这样冰冷。
再也不能对他笑一笑,连说一个字都不可以。
她曾说,“皇上,等你从郾城回来,我们就一起回不夜都好不好?”
他说好。
而今他回来了,她却不在了。
可她想回不夜都,他就带她回去。
陵君行抱着女孩,终于缓缓起身,离开缘空寺,踏上了回不夜都的路。
特制的辒辌车内置满厚厚的坚冰,车内如冰窖般冷意森森。
陵君行抱着女孩一动不动坐在车中,俊脸苍白如寒冰。
没有人敢去劝阻帝王,没有人敢上前说一句,抱着过世之人坐在辒辌车中是大不吉。
他们甚至都不敢和陵君行说话。
卫无忌从栎阳快马加鞭赶来,追上陵君行时。
就连他也无法劝说陵君行放下秦落羽。
便连车马中途补给歇息,他也不肯留秦落羽在车中,定要将她抱进房中,同床而卧,一如生时。
夏日炎热,辒辌车中坚冰再厚,也无法阻挡自然的规律。
车外之人都能闻到异味,然而帝王抱着女孩,浑然不觉。
卫无忌红了眼睛跪下苦求,求陵君行将秦落羽就地火化,只带骨灰回不夜都安葬。
陵君行只是不肯。
他不能放,不愿放,也不甘心就这么放下她。
放下她,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天气越来越热,辒辌车抵达洛城的时候,他终于不得不放下她。
他静静地站着,看着那火光将她一点点吞噬,看着她化为乌有,最终成为指间苍白的灰,抓不住,留不得。
他那么怕她离开,那么紧紧地抓着她不肯放手,那么想要与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可到底,她还是走了。
到头来,他的世界,依旧是一场空。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手中这小小的一匣骨灰,连同那烧得碎裂的半枚凤羽玉坠,便是她最后留给他的一切。
陵君行捧着骨灰,身形摇摇欲坠,心口剧痛有如利刃翻搅,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这满匣寂寂灰白。
陵国昭和五年夏,皇后崩,帝王病重,被迫留居洛城。
卫无忌四下搜寻绝影的下落,在绝影失踪后的第二个月,终于找到了他。
原来那夜绝影赶到病坊,于火场中四处寻找婵娟时,却遭到一伙人突袭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