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习惯是很可怕的一种东西。
过去两年她习惯了陵坚的陪伴,一旦他不再来,竟连安稳入睡也成了一种奢侈。
萧璃躺在床上,熟悉的安眠香似有若无,闻来让人心神宁静。
可萧璃却只是睡不着。
窗外雨声渐渐大了些,敲在窗户上发出啪啦的响声。
有刺眼的闪电划过,雷声隐隐而来,猝不及防在殿外炸响,惊得萧璃的心都跳了几跳。
她没叫朝云,干脆自己起来点了烛火,靠在床头,将先前那本没看完的书,拿过来继续看。
馨庆宫内,陵坚已然陪着皇后方清猗躺下。
那道惊雷炸响时,早已睡着的方清猗都被惊醒了。
陵坚起身下床,拿过了一旁的衣袍。
方清猗揉了揉眼睛,“皇上,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朕还有点事,你先睡。”
陵坚沉声道,“今晚朕就不过来了。”
方清猗还挺困的,“嗯”了一声,又接着睡去了。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地面已然有了积水。
内侍总管太监庞舜恭敬道:“皇上,奴才已然叫了轿辇,很快就到。”
陵坚拿过一把油纸伞:“不必。”
庞舜见陵坚已然走进雨中,有些着急,连忙追上:“皇上,从馨庆宫去乾元殿,还有好一段路。这雨太大,皇上还是等轿辇来了再走......”
雨太大,陵坚不过走了几步,袍角已然被雨水打湿了。
然而他脚下还是没停,“谁说朕要回乾元殿?”
庞舜愣了愣,皇上不回乾元殿吗?
那是要去哪儿?
他也不敢问,只能拎着袍子小跑着跟上。
雷电交加,几乎是暴雨倾盆。
一把油纸伞根本遮不得什么,聊等于无。
陵坚到得月璃宫时,大半衣袍都已然湿透。
朝云来开门时,吓了一跳:“皇上?主子等了皇上多时,这会儿已然睡了,奴婢这就去叫主子......”
连忙转身就要进去,陵坚一个眼神制止了,“不用叫她,让她睡便是。”
换了身衣袍,陵坚这才进了内室,却见烛火仍旧亮着,萧璃靠在床头看书。
看见陵坚进来,萧璃慌忙下床来迎,欣喜不已:“表哥,这么大雨,你怎么来啦?”
目光落在萧璃身上,陵坚眉眼柔和了几分,“来陪你。”
萧璃怔了怔,“可表哥今晚不是歇在皇后娘娘那里么?”
陵坚有些凉意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有人不是怕打雷?但凡打雷,都不敢睡觉。”
糗事被揭,萧璃脸颊羞红:“表哥!”
陵坚微微勾唇,将她揽进怀里,“我说错了?”
萧璃小时候就有这毛病,打雷的夜晚不敢睡觉,必定要点灯。
当年陵若是当笑话讲出来给他听的,彼时他也并未在意。
后来萧璃嫁了他,有次遇到打雷,萧璃睡不着,怕吵醒他,轻手轻脚跑到外厅,点了烛火,就那么在软塌上看了半晚上的书。
他醒来发现人没在身边,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不睡,她还支支吾吾不肯说。
陵坚便拉她回房,顺手灭了烛火。
结果烛火刚灭,一个炸雷当头炸响,萧璃惊呼一声,扑进他怀里。
陵坚这才想起萧璃向来胆小的事情。
然而他却并不打算迁就她打雷就点灯的怪癖。
那晚他将她脑袋按在他怀里,近乎霸道地命令她:“闭眼,我抱着你睡,不用怕。”
他就那么抱了她一晚上。
而她也不知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还是被他抱着时会安心一点,后来她还真乖乖睡着了。
这两年里,夜里雷声滚滚的日子其实并不多。
但每逢这样的夜晚,萧璃一定是蜷在他怀里睡的。
......
两人躺在床上时,陵坚揽萧璃入怀,静静地抱着她。
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后宫今时不同往日,以后怕是我不能每天都来陪你。”
萧璃柔声道:“没关系,表哥,我知道的,我都明白。我一点都不会怪表哥的。”
这样大雨的夜,他还记得她怕打雷,冒雨前来陪她,她就已经很感动,很温暖了。
她知道他帝王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从来不会奢求更多。
陵坚没说话。
末了,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眸温柔地吻她。
萧璃长睫颤了颤,微微仰着脸,回应着他。
窗外雷声渐消,雨声稍歇。
萧璃在他怀中沉沉睡过去时,陵坚借着窗外淡淡的光亮,凝视着怀中的女孩许久。
他其实宁愿萧璃哭闹,发脾气,也不愿看到她这般乖巧懂事,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要。
她曾经是第一个让他动情的女子,他便要了她。
他的性子向来如此,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心意。
但凡他看中的,他势必会得到,哪怕不择手段。
当初他强要她,后来娶了她,其实并不曾想过,要给她什么殊荣。
她诚然是他的表妹,可她的身份太过敏感。
所以他出于为陵国考虑,也出于一种本能,拒绝了母后要让她做太子妃的建议。
萧璃绝不能做皇后。
他曾经甚至都没打算让萧璃怀他的孩子。
因为萧璃不能有孩子。她最好不要有。
虽然听起来有些冷酷,但那时他娶萧璃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以为自己对萧璃,不过是兴之所至。
要不了多久,对萧璃的感觉可能也就淡了,甚至是厌倦了。
然而他和萧璃朝夕相对两年多,非但没有厌倦,反而愈发沉迷与她相处的日子。
这次他是故意几个月没有来找萧璃。
那么多妃子选进宫来,比萧璃美,比萧璃有风姿的不在少数。
可他看着她们时,竟是毫无半点兴致。
脑子里想的,只有萧璃。
陵坚想起两年多前,他拒绝册封萧璃为太子妃时,母后质问他:“你就这么让萧璃委屈的嫁给你?”
那时他说:“我若想让她委屈,她就是以后做皇后也无济于事。我若不想委屈她,哪怕她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妃子,也不会受半点委屈。”
然而他还是太年少了些,很多事也过于自信了些。
选妃封后,她还是委屈的吧。
只是她从来不肯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