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庆仿佛看出来娄国君的境地, 站出来建议道:“其实卫先生之言也无不可。”
卫苏这人是他推荐的,娄国君能重视,也是看在他的面上, 他有必要站出来说两句。“卫先生担心的不无道理,有才能之人无论安排在什么位置都会起到作用。所有到娄国投效的人都不是一步登天的,卫先生都能从底层做起。将来其他来投效之人, 想来也会踏踏实实, 不会有投机取巧之思, 如此一来,倒是正了风气,也算是好事一件。”
卫苏喝下一口酒, 他就知道,有宋庆出面, 就能稳了。公子怀想给他下套,激起朝臣的对立来。如果他真的沾沾自喜得到娄国君承诺高位, 那么他孤掌难鸣,日后必定艰难。而如果底层做起,他不仅可以正大光明避开朝中争端,也能解决公子怀丢过来的危机。
看来一路上他安利效果还是不错的,有宋庆帮忙说话,他就轻松多了。
宋庆所言有理,娄国君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宋庆的话。不过这件事还需要仔细斟酌,并不是一时间就能决定的, 所以只得按下不表。
此事揭过, 众人推杯换盏, 好不热闹。众人一时间也不敢再与卫苏论长短, 看看刚刚与卫苏论战的两人的下场,都快被气到吐血了。他们还想着能多活几年呢,这个时候,还是别去招惹这煞星为好。
钟离晖一路看好戏不停,是真的爽。这群人,平日里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看了真叫人恶心。他们向来看不起武人将军,常常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有时候打仗回来,没能得到他们的感恩,反而处处挑刺,说什么没有尽全力,没能扩大战果。呵呵,真要让他们上战场,只怕就得吓得尿裤子。现在眼看他们栽在卫苏手里,简直大快人心。
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左右卫苏也不过是个客卿罢了,难道还真能越得过他们这些实打实的贵族?所以他们猜到了大王的心思后,确定了卫苏不可能越过他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反正日后也算是同僚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成仇吧。
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也有人暗中打算跟卫苏示好,日后卫苏能得大王信重,还能跟着沾沾光不是?
所有人在观望,卫苏总算清静了些,有空闲喝酒吃菜赏舞,倒也乐得自在。偶尔有人前来敬酒用以示好,他也来者不拒,笑呵呵的应答,不动声色的将这些人一一记在心中。
当然,也有人听说卫苏的才学,真心前来求教一二的,卫苏也拿出自己在学宫中讲学的态度来,平易近人的与人相互探讨。哪里还有半点先前时候的锋芒毕露?他们困扰在心中多年的疑惑,在卫苏三言两语的点播引导之下,迎刃而解,心中也是落下一块大石,自然感激不尽。
一场宴会,除了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后面总算和谐落幕,宾主尽欢。
卫苏辞别娄国君,随着众人走出大殿,已是月明星稀。凉风微微拂过,将卫苏身上的酒气吹散了一些。
身边被人撞了一下,一回头,就见到钟离晖那张熟悉的冰山脸。接着手中被塞进来一块竹简,卫苏握住,轻轻朝他点点头。钟离晖却已经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了。
手指轻轻摸着竹简上的刻纹,也去心中明白,这是钟离晖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走得近,故而趁人不备时传递过来的消息。
上了马车,卫苏才借着马车上微弱的光亮看了起来,上面只写着让他三日后前去南街的安和馆舍一唔。
卫苏若有所思,钟离晖在众人面前并没有做出他们相识的态度,这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之前钟离晖悄悄提醒他小心公子怀这人,他就知道钟离晖不是不念旧情之人。现在有了这信,足以说明问题。
卫苏只需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钟离晖的想法和处境来。钟离晖在娄国一开始就得罪了公子怀,因为潍水之战中,只有突然冒出来的钟离晖名声大噪,而同样领兵做战的公子怀却俨然成了陪衬。
这叫公子怀如何不嫉恨?钟离晖名声越响亮,公子怀就越不得劲,明明这些荣光都该是他的,却生生被钟离晖给抢了去。想不过的公子怀几乎将钟离晖当成了死对头,各种阴谋陷阱手段没少施展。好在钟离晖有防备之心,加上娄国君还需要钟离晖,所以公子怀才没能得逞,将钟离晖打压下去。
然而就是这样,钟离晖在娄国朝中是处处有人牵连掣肘,如履薄冰,让钟离晖不得不保持小心谨慎的习惯。所以为了保护卫苏,他才没有与卫苏显露出熟络的关系来。
卫苏沉思了一阵,想起临别之际,褚先生还叮嘱让他联系钟离晖,让钟离晖保驾护航,就不会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虽然不知道钟离晖与褚先生如何交涉的,很显然,钟离晖并没有告知褚先生自己的处境。
不管怎么样,钟离晖是自己人,可以一见,到时候可以商量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走。自己对于娄国朝廷也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钟离晖定然是清楚明白的,自己可以让钟离晖释疑。而且他也没有在娄国待长时间的打算,因此现在就必须步步为营了。
既然入了王都,娄国君是万万没有放他离开的打算,所以想要离开,就得自己谋算。
打定主意,就不再纠结,小眯了一会儿,马车就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卫苏恍惚了一瞬,才恍然惊觉,这已经不是自己在学宫的家。
“哥哥,你可回来了!”卫蓁熟悉的声音传来,“看看你,酒气熏熏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喝酒伤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太过,你总是不听。”
耳边传来卫蓁絮絮叨叨的抱怨,让卫苏心安,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无论哪里都是自己的家。
卫苏嘿嘿一笑,“这不是没办法吗?国君赐宴,朝臣敬酒,不喝酒总说不过去。”他顿了顿,“怎么你在这里候着,不是有看门的人吗?”
卫蓁撇撇嘴说道:“哥哥这么晚还没回来,我自然就担心,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就过来等着哥哥回来了。”
卫苏笑,卫蓁还是这个样子,总要等他回来才会安心。
他走上前与卫蓁并排而行,聊着日常琐事,“你今日在新家可还呆的惯?现在家里人多起来了,虽然他们都是伺候的人,但是我们也要宽以待人,你可明白?”
这些仆从都是娄国君安排的,自己也不可能推托。偌大的府邸没有人打扫整理,也不像话,便只能先这样了,只是他们不要待人苛刻也就是了。
卫蓁点头,她如何不明白,家仆周叔和铁婶。虽然是卖身为奴的,可他们兄妹二人待他们就如自己亲人一般了,当然,他们也都全心全意照顾着小主子。
只是,这里的仆从……卫蓁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苏察觉到了卫蓁的异样,侧头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