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 卫苏难得有闲暇,秦湛便拉着他手谈几局,以便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卫苏本不想下棋, 奈何秦湛生拉硬拽, 卫苏只得应下来。
对于围棋,卫苏并没有深究。在颍阳学宫之时,初初学会下棋, 那时的卫苏那才叫人菜瘾又大,拉着学宫中的先生一下就是半日的功夫。好些人都不愿意跟他下, 就是因为卫苏一手臭棋篓子, 棋品还不怎么好。每每就爱悔棋,眼看着要输了, 便各种手段, 撒泼耍赖,总让人无奈。
这么一来,久而久之, 谁还愿意陪他下棋?到后来,卫苏从学宫出来以后,便没什么时间下棋, 他的兴致已过, 便也就无所谓了。
这些年来,也就偶尔才与熟识之人手谈几局, 然而卫苏的棋艺到现在几乎没什么长进。有熟悉他的都很奇怪, 卫苏吧, 你看他计算谋略那是算无遗策, 万无一失。可是为何棋局上却一塌糊涂, 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精于谋算之人, 心思缜密,下棋一步能看三步。独独卫苏与众不同,都是横冲直撞,毫无算计可言。
秦湛一只手托着下颌,一只手捻了一颗棋子,很随意的放在棋盘之上,他的眼睛甚至都没离开过卫苏一眼。
卫苏头皮有些发麻,努力忽视对方的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棋局上。然而,看着满目的黑白子,他手中的棋子不知该往哪里放,咬咬牙想着反正手下这局也是输了,那就随便下子得了。这混小子,跟他下个棋也不知道让着一点,明明知道他的棋下得不好,还步步紧逼。
他心中叹息,闭上眼就准备落子。然而手却被人给抓住了,耳边是秦湛戏谑的话,“先生真要将子落在此处?”
卫苏睁眼一看自己手中棋子之处正好将自己棋路给堵死了。
“这……”卫苏皱起了眉头。
秦湛微微一笑,执着他的手,将棋子换了个方向,“你应该下这里,将这一块盘活,整个局势就能逆转。”
卫苏看过去,果然局面顿时不一样起来。接着秦湛手并没有放开,而是来到卫苏这边,半搂住卫苏,一边手把手教他落子。
卫苏半边身子靠在秦湛怀里,莫名有些别扭,手上用力想将手从秦湛手里抽出来。然而秦湛手上的力气却也不小,牢牢握住不让他挣脱。
卫苏徒劳无功,最后只得任由他,秦湛仿若浑然不觉,在卫苏耳边解释下一步该如何下。
周围空气似乎都在升温,卫苏面色泛红,要是以前他或许还不会东想西想。可现在,秦湛已经跟他表白过了,而他与秦湛的关系还处在友人之上,恋人未满的境地,这样会不会太过暧昧了?
“我……我可以自己下。”卫苏动了动身子,想尽量离秦湛远点。只是秦湛与桌案之间的空间只有这么大,他怎么都避不开秦湛,那就只有秦湛自己离开才行了。
只是秦湛明显是不会这么快就放弃的,他在卫苏耳边轻笑一声,“先生自己下没两步便将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先生的棋艺有待加强呢。先生教过学生为学之道,需用心细意。此时先生也应该以身作则,用心学棋艺之道,怎能敷衍?”
“呃!”卫苏竟然无可反驳。只是哪里有些不对?卫苏想了想,自己可没有让秦湛教自己棋艺啊。他有理由相信秦湛是故意的。
旁边侍立的宫人一个个都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唯有赵立笑眯眯的,满脸的欣慰之情,大王总算开始出击了。
这些日子,大王的心情抑郁得紧,他们跟着伺候的人也如临大敌。今日大王能在相国大人身上讨些好处,接下来好几日都能心情愉悦,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才会有好日子过。
“先生,你可知道今日这局定式叫什么?”秦湛小声问道。
卫苏心不在焉,又哪里看得出来什么定式来,遂摇摇头。
“这叫‘凤求凰’。”秦湛笑意盈盈道。
荒谬!他只听说过“双飞燕”,“金井栏”,“倒垂莲”这一类的定式,哪里会有“龙求凤”来?
正待反驳,卫苏的眼睛落在棋盘上,却见黑白分明的棋子已经被秦湛摆成了一龙一凤,交颈并头纠缠不休的图案来。
他这才明白秦湛的意思,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这下子连耳根都红了。卫苏一把推开秦湛,心中真想将人给凑一顿,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他怎么脸皮就这么厚,口无遮拦的?龙求凤,龙求凤,谁是龙,谁又是凤?
如今的凤凰还没有如后世一般被喻为女子,它和龙一样是雌雄同体的神兽。而秦湛此话已经不言而喻了。
卫苏轻咳一声,努力克制思绪,“当真是胡言乱语,哪有……哪有这样的局?我就不应该跟你下棋来着。”
秦湛心中喜滋滋,面上却委屈道:“湛的拳拳心意,先生却当作看不见。以前还好,咱们还可以一起用膳,秉烛夜谈或者抵足而眠,可现在,先生都不愿与我单独相处。我们已经好久都没能好好说话了。”
卫苏哪里敢跟他单独相处?看看就是现在,还有旁人看着,他都敢放肆如斯。若真正只有两个人独处,他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