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湪叹息, 果然,荀祁再不会是那个向着他,事事都为了邶国着想的王弟了。
既然如此, 他也只能如荀祁所说,派人前去打探打探秦国的底了。
荀祁丝毫不担心, 毕竟秦国的根底都在蜀地呢,就算荀湪派人去打探, 恐怕也打探不出什么来。
荀湪盯着荀祁,犹自不死心, “荀祁,我最后一次问你,如果日后有一天邶国与秦国真的对上了, 你会相助于谁?”
荀祁心中一紧, 这不是如果,这是必然的。秦国的秦王,卫苏要统一大业, 让天下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总有一天会将其他的诸侯国消灭, 重新形成一套新的国家制度。
到那一天, 邶国始终会成为敌对。秦国与邶国……
荀祁手指捏得泛白,他也不想。可是先生却说,如果不能统一, 哪怕百年千年后,这片土地上依旧战乱频繁, 百姓深受其苦永无宁日。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后世子孙平安无忧, 哪怕现在不被世人所理解, 会为人谩骂。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总有一天, 子孙后代会了解历史,会庆幸他们先祖所做所为的伟大。我们现在不求赢得身前身后名,只求还天下一个太平。
天下太平,再无纷争。只凭这一点,也就足够为先生驱使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只能避让,两不相帮。”荀祁如是说道。
“好!很好!好一个两不相帮!荀祁,祖宗家法你都不要了,你就真要数典忘祖?”荀湪气不打一处来。想到荀祁为了别人对付自己,他就恨不能将被惑了心智的荀祁打醒。
荀祁微笑着,毕竟是自己的王兄,他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其实也算不上数典忘祖吧?王兄你自问,如果我不离开,你真能吃得下睡得好?不过我也知道王兄还顾念着一丝以往的情分,没有兄弟相残,这已经是王兄的仁慈了,我也是感恩王兄的不杀之恩的。”
“你……你就是这么想的?”荀湪颤抖的手指着荀祁,有些失望。
“王兄难道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就算没有,敢问王兄如果听到小人谗言说我心有不甘,意欲夺位,王兄会如何?一次两次王兄可能不会听信。可是十次百次乃至上千次同样的话术,王兄那时真的还能留我一条命?所以,王兄真不必对我说这些,我自动离开,对大家都好。我自愿离开,您也不会背负弑弟的骂名。”
荀湪不说话了,颓然的坐下。因为荀祁的每一个字都直戳他的心窝子,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可也知道荀祁说的是实话。曾先生的话还犹在耳边,当初他要是不离开,自己能做出什么来还犹未可知。
荀祁笑笑,“既然身为君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我能理解。我既然离开邶国也没打算过要回来,你尽可放心。其实我也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能,将来最多也只是依靠嘴皮子。秦王派遣我为使臣,也就是让我出使诸侯国。我能带着阿蓁走遍全天下看看,这是我曾经少年时的梦想,现在能实现,我还是很开心的。”
荀湪看着荀祁脸上的笑,自己却笑不出来,走到最后,自己终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其实荀祁并没有说出真正的目的,秦湛交给他的任务是‘远交近攻’,联合对秦国有利的诸侯国,瓦解其他诸侯国联手针对秦国的联盟。这就需要讲究策略了,面对这样的挑战,荀祁很感兴趣,总算能够一展所长了。
荀祁站起身来,肃穆的说道:“秦国已经今非昔比。邶国虽为强国,可是大王应该知道,若是想不被其他诸侯国超越,大王就应该励精图治,亲贤臣远小人。”
这番话也不知道荀湪听进去没有,荀祁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祁言尽于此,大王多多保重吧。今日之后祁便跟大王辞行,就此拜别,将来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也未可知。”
荀祁离开了,荀湪一个人跪坐于大殿之上,斜阳余光之下,唯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形单影只。
……
秦湛总算班师回朝,邹国留下了专门的人手处理后事,他却是一刻都不想多耽搁。王都还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见到他了,怎不令人归心似箭?
王子盱带领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卫苏站在百官之首,望着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在他旁边的王子盱心情激动万分,大王得胜归来,如此大胜,足可告慰列祖列宗。
大约是太过激动,就想找人说说话。于是旁边的卫苏成为了最好的人选,“卫相国,秦国自开国以来,就从未有过如此盛景,当真是祖宗保佑啊。当然了,此次大胜,卫相国也功不可没。”
激动之余,他还不忘赞赏卫苏。
卫苏摇摇头,谦虚的笑的说道:“这是大王领军有方,下面将士用命,我哪里有什么功劳?”
“话可不能这样说,没有卫相国运筹帷幄,筹备后方粮草军备,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获胜?”王子盱深知其中的关键之处。卫苏的功劳肉眼可见,可不是像他说得那般无所谓。
卫苏轻轻一笑,今日的他有些心不在焉,王子盱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王子盱很明显兴致还很高,拉着他感慨秦国如今今非昔比。大王与先王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类的话。若不是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王子盱只怕会感慨流泪。
卫苏有一茬没一茬的答着王子盱的话。秦湛的确成长得很快,这才短短时间,就能够独当一面,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来了。
不多时,远处有烟尘飞扬,一队人马缓缓驰近,不用多说也知道是秦王的车驾来了。道路两旁围观的百姓欢呼起来,百官也整理自己的衣冠,以待等会儿参见大王不会失礼。
卫苏看着卫队中间的车驾,心中沉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汗湿。他微微一愣,原来自己之前一直都在担心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