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他年幼时见过襁褓里的妹妹一面,他很喜欢这个妹妹,可惜妹妹刚满月就被母亲带走了,此后再也没有见过。
他少年时也试图寻找母亲的踪迹,只是谢家上下对他的母绝口不提,谢韫能得到的线索太少了,他不知道母亲的来处,也不知道去处,更谈不上与母亲见一面。
“我随母亲的姓容,容澄,”日月宗少主解下一枚小小的灵石,递到谢韫面前,“母亲说这是哥哥送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边。”
谢韫接过,眼中露出笑意:“这是我那时候全身上下最好的东西。”
一块上品灵石,用红绳络子裹着。放在现在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当时只有四五岁的谢韫来说,这就是他最好的东西。
谢韫那时候还不是少主,谢家也不是什么显赫的修真世家,流通的大多是中品灵石,上品灵石是很稀罕的东西。
谢韫重新给容澄戴上灵石,他摸摸妹妹的脸,容澄小猫似的眯起眼睛,她一点都不认生,黏人娇气得厉害。
容澄年纪小,五官里一团稚气,然而兄妹俩果然是一个母亲生的,气势压过容貌,那点稚气就看不出来了。。
应白夜一手抵着唇边,轻轻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谢韫:这里还有一个哥哥。
谢韫差点笑出来。
谢文识几次想插话,奈何没有人理会他,只好站在原地,不断打量容澄。
可惜容澄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专注地望着谢韫。
容澄下颌搭在谢韫臂弯,听到应白夜的声音,歪头看向应白夜:“这位是?”
谢韫直白道:“我的道侣,应白夜。”
容澄并不惊讶,她在鸾车里就发现兄长和应白夜穿得一模一样,她道:“应哥哥好。”
应白夜对她一笑:“来得匆忙,没有带见面礼,只好先欠下了。”
容澄:“那我就急着了,谢谢应哥哥。”
谢韫看向目瞪口呆的梁垣和白寒池,道:“我们进去吧。”
梁垣如梦初醒,呆呆回答:“啊?哦!走吧,白雀正在炼丹,我们到丹房外面等一等。”
谢韫牵着容澄的手,一行人跟在梁垣身后走进良景天。
良景天内里别有洞天,如梁垣所言,良景天内到处都是灵田,因为谢韫和容澄一直在说话,一行人索性慢慢走着。
来良景天见孟白雀都是问医求诊的。
谢韫:“你是在哪里受了伤一直不好吗?”
应白夜也转头打量容澄。
日月宗的少主自然修为非凡,是个货真价实的高阶修士。她是怀玉的妹妹,年纪自然比怀玉还要小,可是脸色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红润,也不像高阶修士,反而十分苍白。
谢韫也白,但他是冷白,因为谢韫常年在雪山修炼,人被山巅的风雪染透了,内里就有一种冰玉一样的寒气。容澄却不同,她是缺乏血色的苍白,人蔫蔫的,也不像谢韫那样坐不住。
容澄乖乖被牵着:“没有受伤。母亲说我生下来就这样,日月宗内所有坐镇的炼药师都诊治过,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只说是先天体弱。”
谢韫纳闷:“你如今的修为,怎么会体弱呢?”
修士修炼到分神期,灵力自然会改善她的体质。
容澄摇头:“我自己就是炼药师,也看不出自己有什么问题,大概是我修炼太快的代价吧。。孟道友声名在外,宗主催我过来试一试,我这才过来的。”
她晋升的速度与其说是快,不如说是奇怪。
她一路修炼到分神期,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经历过许多遍,以至于熟稔于心,轻易就能跨过其他修士挣扎多年的门槛,所有的突破于她都是水到渠成。
容澄有时候心有所感,会觉得自己是修炼失败的修士转生。
然而修士没有轮回一说,从修出元婴那一刻起,如果哪一日身死道消,就会融化成灵气回归天地,等到不知多少年之后,再与其他破碎的神魂重组成完整魂魄。
那时候,就已经不是当初的人了。
“怎么会呢?”谢韫爱怜地摸摸容澄的头发,“我们容澄是天才,当然修炼得快。”
容澄反而笑了:“我到不觉得我是什么天才。所谓有得必有失,想必是拿身体换的,和哥哥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同的。”
谢韫其实知道容澄说的大概是对的,他心里堵得慌,于是岔开话题,问:“母亲也在日月宗吗?”
容澄软软地应了一声:“母亲好呢,现今已经是元婴期巅峰。她原本就是日月宗的外门弟子,出外历练时偶然落脚在谢家,然后有了我们。只是日月宗比其他宗门严厉,内外门弟子除非自请离宗,否则不得外嫁。这是不得更改的门规,她……”
谢韫微微低头:“怎么了?”
容澄道:“母亲很想带哥哥一起走,只是谢氏不准,母亲身为外门弟子,也拿不出足够的筹码让谢氏放人,只好带着我走了。外门弟子不如内门弟子方便,尤其……母亲体质特殊,恐惹人觊觎,出入都有定数,我又是个病秧子,叫母亲腾不开手。”
谢韫心里有数,他扫了眼谢文识,果不其然,谢文识立刻避开了谢韫的视线。
谢韫心里冷笑。
良景天门外的女修有不少都是炉鼎体质,日月宗大约特意庇佑了这些修士,所以他的母亲可能是炉鼎体质。
说白了,当年谢文识未必不是贪图母亲的体质。
若不是母亲背靠日月宗,在飞银城只怕是要沦落到梁垣当初的境地。
容澄接着道:“后来我被选为日月宗少主,算是徇私一回,让身边人护着母亲出去了,可是母亲在谢氏里找了一圈,怎么都找不到哥哥。母亲哭得泪人一样回来了,还以为你不想见她,抱着一丝希望留了口信,想来哥哥也没有收到。”
谢家自然不会将口信转交给谢韫。
当年两人的母亲离开谢家的时候,谢韫可不是襁褓里,不知天赋如何的容澄,谢韫四岁时开始修炼,已经展露出非凡的根骨,谢家担心谢韫投奔日月宗,自然不愿意转交口信。
谢韫:“……什么时候的事?”
他以前是完全不着家的人,有了应明昼之后,应明昼的身边反而成了他的家,于是更不怎么惦记谢家了。
容澄:“就是一年多以前,那会儿我参加完六宗会比,刚被立为少主。哥哥干什么去了?”
谢韫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我……”
好像在跟应白夜鬼混……
谢少主从来不会理亏,于是瞪了一眼应白夜。
应白夜总不能在容澄面前胡说八道,只好吃了哑巴亏,没有拆谢韫的台。
白寒池猛地伸出头:“帮我们了!少主,谢兄和应兄那会儿在元清宗,给我们帮了好大的忙,还险些丢命。”
容澄轻轻皱了下眉,不等她问,白寒池却已经将头缩回去。
几人说着话,终于穿过一大片药田,停在一座高耸的露天石塔前。
几个人只是停在塔前,就能感受到其中氤氲的灵气。
梁垣解释:“白雀在炼丹,已经在成丹的关键时刻了,罗庄主在护法。我们稍等片刻吧。”
白寒池这时候又从应白夜背后冒出来:“应兄,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和师兄启程前还想去飞银城托信给你们,但是也扑了个空。”
之所以不留口信给谢家,实在是他吃了元清宗的亏,不愿意轻信谢家人。刚才听了容少主的话,白寒池忍不住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托谢家传信。
应白夜道:“是碰巧了,谢家想要迁移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