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予说罢, 屋中便安静下来。
冷风不断吹打着窗户,清脆的撞击一遍遍回荡在死寂的房间中,显得十足突兀。
季浔挡在谢幕霜身前, 指尖已经悄无声息摸到腰间的匕首,眼神分秒都不敢从对方身上错开:“你猜的没错。”
“我的确是季浔, 也的确是我假死带他出逃。”
但是就算知道她的身份,你又能咋么办?
是跑回搜寻部告诉上级, 还是以一打二反客为主?
哪一条都不现实。
施予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 她沉默良久, 决定还是先来软的,将语气调整温和后, 缓缓张口:“你也是明白的,搜寻部是接触丧尸最多的部门, 招收部员的条件也不仅仅是能打, 还要无时无刻都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强大的应变能力。”
“你虽然在这个部门呆的时间不长,但也应该知道, 丧尸是没有理性和情感的,根本不可能恢复成人。类似的实验科研部部也做过, 结果也是以失败告终。”
“那不是照顾, 是驯化。”
“就当它是驯化吧,就当科研部人员所用的心思不如你耗费风多。”施予抬起头:“可是这有区别么?”
“它们永远都是只靠本能区别同类的丧尸,说的更严重点,它们都是死人,心不跳了, 血不流了,只靠着一条神经支配身体的幽灵。你就算对他倾入太多,回报给你的也永远都是无休止的折磨。”
“你拿他当男朋友, 他想吃你啊。”
施予情绪有点激动,季浔低垂下头,按在刀柄上的指尖出现一层白痕,可目光仍在直视面前的人,声音阴冷:“继续。”
“你们之前感情很好吧?”施予苦口婆心:“季浔,你想一想,你的男朋友一定很爱你,如果你为了他出了什么事情,他就算到了天上也不会好受的。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被感染成丧尸的,他一定也希望你能忘记之前的一切,好好活着。”
“这话每个人都劝过我一次。”季浔沉下呼吸:“道理我都明白,可若我一开始就听从这番话,你被困在口腔医院时,可能就真的被永远困住了。”
“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片田野,也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
施予一顿。
倘若季浔一开始就听了劝阻,便会老老实实呆在安全区做个最为普通的人,甚至连搜寻部都不会加入。
她已经一路打到现在,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自己的三言两语说服。
见着季浔不吃这套,施予淡笑一声:“既然道理你都明白,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也只是不忍心亲自下手将他彻底了结罢了。”
“我帮你放他走。”
话音刚落,那边的施予已经拿着刀冲过来。
她估计也是怕伤到季浔,没有直接拿枪射击,而是举着冷兵器直接朝着对面捅去,季浔本就有所防备,往前迈了几步后,指尖一把拧住了对方的腕子。
施予拿刀的手被猛地控制住,她也不慌,直接将匕首扔给了左手,随即转了个身,将另一条胳膊也从季浔的手中挣扎而出,还没往前走开,胸前便被什么东西拦住了路。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扫过小腿。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眼瞧着快摔到地上,施予死死咬住牙,反手拽住季浔的肩膀,借着对方的力气,二人一同摔在地面。
空中扬起一片细微的尘沙,季浔毫无准备倒在一旁,她的双手下意识护住大脑,双目还在盯着对方的脚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阻止。
可还是晚了一步。
施予呛了几口土后,便分秒不歇的爬起,她没了季浔的阻拦,匕首轻而易举就对准谢幕霜的脑袋,眼看就要扎上去!
就在刀尖对上谢幕霜皮肤的那一瞬间,季浔双手撑着地面,脚尖勾住椅子腿,往后用力一蹬。
“哗——”
四个曾经令季浔又爱又恨的轱辘起了作用,带着凳子和凳子上的谢幕霜绕着绳子,从原来的位置往后滑了一米多远,而施予眼看着面前的人忽的偏得没了影,身子也随之一顿。
季浔趁着争取的几秒时间,已经先一步再次挡在谢幕霜跟前,手腕一弯,银白的刀刃便摆在施予脖子下面,她微微别过头,借着余光,发现对方的刀刃也已经再次对准谢幕霜的额头。
现在的局势是,施予只要胳膊再用上一点力量,谢幕霜就会死在椅子上,而季浔只要稍稍倾斜一点刀柄,施予同样会被划破大动脉,流血而亡。
“你敢碰他试试。”季浔红着眼,一字一顿道:“我真的敢与你同归于尽。”
施予僵着脸,眼神慢慢瞟到横在脖子下的匕首,又气又恼:“你已经魔怔了你知道么!”
“我魔怔了又怎么样!我将他带到这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照看,我谁也没打扰,我自己的命,我想怎么做怎么做!”
“他尸变已经是事实了,你就算有十条命能往里搭,他也变不回人。”
“可我的命就是他救下的!”季浔声嘶力竭的喊道:“他替我挡下攻击的时候同样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能靠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唯一的支柱也是他,我要在这里守着他,直到看着他一点点变成从前的样子,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他恢复不了!”
这小一年的时光中,季浔没有接触到一个活人,她独自守在这片田野中,对着变幻莫测天空展望未来,对着一片荒芜的农地鼓舞打气,唯一说话的机会就是对着谢幕霜自言自语。
讲述一些恋爱中的往事,曾经的美好。
她也不管谢幕霜能不能听得懂,她只知道,若是自己只会日复一日闷头过日子,迟早有一天,她会连怎么说话都遗忘的一干二净。
这是长时间的紧张和压抑下导致的必然结果。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一个人,守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熬到现在。
“施予,我把你救起来,不是为了让你杀他的。”季浔手腕微微颤抖:“有些事情,最开始想不明白,这一辈子就都想不明白了。”
“不管你信不信,他目前的神志正在慢慢恢复,他对你可能仍会存有芥蒂,可对我已经放弃了攻击,这就是最好的预兆。”
“我等着那一天。”
施予望着季浔。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谢幕霜身前的匕首。
季浔顶着她退到安全距离,同样收起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