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能联系安全区了。
施予面上没有太大波澜, 只是攥着对讲机的手倏然用力,在指尖处压出一片并不明显的白痕。
阳光没透进来太多,青天白日也没有开灯, 这小小的动静,被自然而然的忽视掉。
就是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屋内的气氛明显一沉。
“是啊,我终于能联系到安全区了。”施予没什么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像是个跟着随声应和的木偶。
两个人默契的一同陷入了沉寂。
自从施予去口腔医院的任务失败被季浔救下, 而后又不得不跟着对方来到这个渺无人烟的农田, 就住在这间破败又缺衣少食,像是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危房一般的屋中。
条件已然很是艰难, 难上加难的是,将她救下的季浔还带着一个拥有危险性的丧尸男友。
她的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 就会无差别的攻击人, 会将自己咬死在睡梦中,让自己数个月的坚持毁于一旦, 变成同它们一样丧失理智、只会啃咬人的感染者。
为此,她不惜尝试去攻击谢幕霜, 可不出意外遭到对方的顽强阻拦。就算勉强答应下来同住一片屋檐下, 施予前期也是紧绷神经保,时刻保持警惕不敢和谢幕霜单独拥有几米之内的相处。
这段时间里,她一分一毫都不敢松懈,她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自己还能活多久,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安全区。
哪怕待她回到安全区之后,依然要按照搜寻部的标准出任务,也好过在这没有任何安全保障和生活保障的荒郊野外, 跟一群不知敌友的怪人一起生活好。
但在这不到半年的生活中,似乎一切都变了。
她惊讶的发现,原来只是一对大学城中结识交往的情侣、连订婚都没提过的情侣,竟然真的肯为对方相互放弃余生,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同那个性格完全迥异,话不投机几句就能打起来的搜寻部“叛逃”前部员一起思考谋划行动,完全放心的把生命和身后交给另一个人。
她看到了已经死去的丧尸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挣脱枷锁,奋力跑到爱人面前喊出她的名字,甚至是最后季浔想要收留串联,她也没有太大的异议,还想看看对方一直坚信的想法,有朝一日会不会真的成功。
短短数月。
却似乎将她一直坚信的观念彻底打碎重建。
季浔和谢幕霜这两个人似乎一直在不停歇刷新着她的思想,每当她认为这件事情发展的最终结果就此到了头,总还会有新的奇迹,好巧不巧砸到他们头上。
他们的举动越来越诡诞,最后的结果却总是出乎意料。
施予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是坚定的务实派,她做事讲究一步一个脚印,不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更不会相信万分之一的几率会砸到自己头上。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慢慢的,自己的思想竟然也被季浔越带越偏,带得同对方一样,相信那句在外人看来,充满无力挣扎的那句“万一呢”。
也许理想主义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虚幻,甘愿沉溺于一个并不可能发生的世界中。
至少她们仍在为一件事情努力着,哪怕这件事情看上去再不可思议。
一切又似乎没变。
还是与世隔绝的地理位置,糟糕的环境,甚至还多了一只更不受控制的丧尸,撑死了就是水和食物充足了,但同她在安全区的供给相比,仍是不值得一提。
施予也没有看季浔,就这么低下头,呆呆垂下头,盯着手指的某个方向。
对讲机中的那个男声还在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一年多前的新闻,相同语调的话语充盈着两人的双耳,成为死寂一般的屋子中唯一的声音。
就这么静默好几分钟,新闻也随着念叨了好几分钟,施予终于抬起头,目光重新回到对讲机上,指尖随即触碰到了调频的位置。
她举着手,眼神滞了片刻后,没有改变频道,而是咬住牙,一把扣下了对讲机的电池。
机械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等等吧。”施予深吸一口气,她抬起眼:“现在我走了,你一个人照顾两个没有完全恢复的人,也有点困难。”
季浔顺着她的话,平静的堵死了后路:“幕霜的情况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甚至在有的时候能帮我照顾串联,我平日里就做做饭,种种菜,闲暇时间带着他们出门遛一遛,没什么难处。”
施予:“那要是米面用完前谢幕霜还没恢复呢?要是遇到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突发情况呢?相较于搜寻部而言,他们还有很多部员,不缺我一个。”
季浔没有接下话茬,她默了片刻,才缓慢张口:“施予,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施予最终没有继续隐瞒:“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与其回到安全区,倒不如跟你这再多看看,看看串联能不能恢复,看看有朝一日,你是不是真的能如愿,找到拯救感染者群体的法子。”
而后,她又死皮赖脸补充一句:“反正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你给我洗脑的,我不管,你得对我负责。”
季浔:“……”
她也挺佩服施予的,轻而易举就能把这种略带沉重的话题硬生生拐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