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线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看谢幕霜现在这副样子,她很是识趣的没有问下去。
许是白天休息的不错,加上抗生素起了作用, 临近傍晚四五点钟的光景,夕阳最后一缕光辉消失在天地交接的尽头,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只剩下头顶摇摇晃晃的简易电灯, 仍在源源不断散发着光芒。
季浔感觉身上的冷意和疼痛都去了不少, 她睁开眼睛, 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男子。
谢幕霜背对着季浔,手上拿着一只碗, 透过昏暗的光线,隐约可见莹莹热气从那碗里慢慢飘出, 带着甜糯的清香, 透过仅有几度的空气,冲进季浔的口鼻。
他就这么对着碗呆呆的坐着, 像是在睁着眼睡觉一样,神思不知何时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季浔并不是很饿, 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只是看男朋友这幅样子有点奇怪,她往前错了错,伸手拽住谢幕霜的衣袖,小声的喊了一句:“幕霜?”
谢幕霜游离的状态被倏然打断,身体微颤了一下, 而后端着碗,嘴角扬起一抹僵硬的像是被生挤出来的笑容:“好点了么?”
季浔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了?”
“我……”谢幕霜双唇张了张, 眼神却是很不自然的向下看去。
季浔半坐在床边,右手手掌撑着床面,她苍白着一张脸,不明所以又忧心忡忡的望着他。
四根手指骨节分明,纤长却不细嫩,指尖浅浅陷入被褥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坑洼。
只有那段断指,突兀的点在上面。
谢幕霜想要问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被吞了回去,他神情微敛,转而错开眼珠,情绪不明的轻声低应:“没事。”
从前的谢幕霜性格内敛,无论谈吐举止还是同他人的相处方式,算得上是随和优雅。
但他被感染恢复后,由于心智受损,记忆没有恢复完全,与之前的性格相比,现在的谢幕霜多了几分阳光,多了太多的天真稚嫩,加上这里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个人,使他接触不到曾经的社会。
也因此,他惯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就算有意将别扭堵在心里,也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季浔看穿。
心智的恢复有好也有坏,现在的谢幕霜已经越来越有了曾经的影子,也是越来越让季浔摸不透了。
只是直觉告诉她,谢幕霜不太对。
至少他现在呈现出的状态,同往日不对。
季浔默了片刻,只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对方亲自说出口。
但是谢幕霜没有。
他垂下双眸,将粥和勺子举到季浔嘴边:“凉了就不好喝了。”
季浔无奈,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搁置一旁,任由谢幕霜端着粥,一勺一勺给自己喂。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是因为照顾的对象是季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之前的莽撞在一瞬间被彻底洗净,让人感觉莫名的踏实。
可是这种踏实,却是让季浔一阵心慌。
直觉告诉她,谢幕霜在无意间知道了一些事情。
并且这些事情,与她有关。
他们是情侣,是恋人,两个人之间近距离的接触应是甜蜜舒心,现在却被一种诡异的气氛充斥着四周。
一个不说,一个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但不说的那个人依然温柔,不问的那个人依然在等他主动开口。
除了别扭,季浔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谢幕霜手中拿着碗筷,转身就要站起来,还未动身,手腕便被一只温热的手狠狠攥住。
谢幕霜一僵,没有回头,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季浔的肌肤,示意让她松开:“我身体太冷,你还生着病呢。”
季浔:“你想去哪?”
谢幕霜:“米粥干在碗上就不好打理了,我去洗碗。”
季浔:“我刚睡醒,想先看看你。”
谢幕霜没有回答。
季浔见他没有动静,握住他腕子的力道更大了些:“幕霜,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谢幕霜实在无法抗拒女朋友的一次次追问,终于缓缓转过身,抬起头同季浔对视了一眼。
也只一眼。
那瞬间,谢幕霜看到了她眼中的焦虑和不安,爱意和炙热,无论哪一种神情,都似火烧火燎般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宛若再多看上一秒,整个人都要被那眼神活活撕碎。
那眼神似乎要将他彻底扯入深渊。
谢幕霜的双目再次不受控制的匆匆移开。
因为他现在,没有办法同季浔对视。
他不敢。
他是谢幕霜,是季浔的爱人,他本该拼命去护着她,让她在安全区内平平淡淡不受病毒影响过完这一生。
他以为他做到了。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为什么反而变成伤害她的那一个。
那眼神中包含的情绪越重,谢幕霜便越无法面对自己,越无法面对季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