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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 蓬莱客 0 字 2022-01-05

这道士分明已经走了过去,却忽然回头,他是发现了什么?

甄朱看着道士蓦然转身,朝着自己疾步走来,心怦怦地跳。

等待了五百年,难道终于有人觉察到了石头里锁着她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可是他又是谁?

难道他就是向星北?

道士来到近前,右手拈诀,朝前一指,转眼之间,石块上的青苔薜荔消失的无影无踪,露出了它原本玉质的纹理。

它不是石,而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道士蹲在了玉石面前,抬手轻轻抚摸,仿佛它是人间至宝。渐渐地,他的双眼里露出不可置信似的狂喜之色,喃喃说道:“太好了,太好了!竟然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他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声气震贯,但这仿佛还不足以表达他的狂喜,他竟围着玉石又转了好几圈,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甄朱紧张之余,心里又泛出了疑惑。

刚才这道士回来,她还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但现在,很显然,令他如此失态的原因,并不是他发现了自己,而是因为他发现了这块玉石。

这块已经锁了她五百年的玉石,到底有着什么来历,能让这个道士如此失态?

甄朱还没回过神,那个道士突然又咦了一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停下转圈的脚步,面上笑容倏然消失,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玉石,目光不掩其中失望,渐渐的,他浑身充满了怒气,和片刻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甄朱心头狂跳,毛骨悚然。

他发现了自己!

道士握住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慢慢拔出,忽然朝着玉石劈了下来。

一道刺目白光闪过,轰的一声,这块已经困了甄朱五百年的玉石应光裂为两半。

甄朱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被释放的快感,下一刻,铁剑的剑尖,指到了她的头顶。

“你是哪里来的孽畜?竟然盘踞灵石,吸尽玉髓?”

道士目光锋利,手中那把铁剑,也随之锋芒毕露,将甄朱完全地笼罩在了一团杀气之中。

在玉髓中养了五百年之久,她的全身娇嫩的不可思议,骤然暴露在空气里,剑锋还没碰到,甄朱就感到皮肤一阵刺痛,那里已被剑气割出一道细细口子,殷红一道血丝,慢慢地渗了出来。

甄朱不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道士到底是什么人,但显然,一开始自己真的是想错了。

他绝对不是什么要赶去穷桑渡河的求仙之人。

铁剑看似锈迹斑斑,但一经出鞘,仿佛就有一团深不可测的灵力气场随之涌现,瞬间将四面八方充盈,道士头顶云雾蒸腾,附近数里之内,虫禽精怪四散而逃。

这样的修为,拿自己这五百年被困石中的微不足道的修炼去相比,就如同流萤之于太阳,微尘之于泰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甄朱惊恐万分。

是真的惊恐。

她记得老猫消失前,曾说过一句话,它能将她送到这里,却无法掌控之后的一切,从她决定进入轮回的那一刻起,福祸生死,全在她自己掌中。

她很清楚,因为某种她完全不自知的理由,她已经触怒了这个道士。

他要杀自己。

如果真的就此丧命剑下,她不但魂飞魄散,那个支撑她在孤独和寂寞中苦苦等待五百年的梦想,也将化为泡影。

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化为了人形。

但是她的灵力太弱了。

五百年的修行,于凡人来说,或许是天大的造化,但在修行的世界里,这样的道行,微末的不值一提。

她倾尽了全力,也只能化为半个人身,腰肢之下的下.体,依旧蛇形,美人面首,朱颜皓齿,肌肤绵雪,体态曼妙,刚出石壳的她,娇弱无比,又诡艳的异乎寻常,美的不可思议。

“道长,求你不要杀我!我并没有害人!”

尽管不停地告诉自己,尽量镇定,见机行事,但这道士的灵力太过可怕了,在笼罩了她全身的逼人杀气之下,她本能地瑟瑟发抖,连声音也在打颤。

甄朱只能用漆黑长发遮挡自己无所遮掩的上身羞处,俯伏在地,腰下蛇体紧紧盘在了一起。

即便此刻她是半人半蛇,但绝艳如斯,世间无双,足以软了天下任何男子的心肠。

可惜这个道士却非凡人。

他盯着俯伏在脚下的美人蛇,目光丝毫不为所动,道袍随着气浪翻涌鼓动,浑身杀气更甚:“孽畜!毁去天地灵石,本就不能轻饶,再放你入世,是要魅惑世人,兴风作浪?我这就取你性命,免得日后贻害人间!”

“我从到来的第一天起,就被锁在这块石头里了,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天意如此!我和你也无冤无仇,更没有害过任何生灵,仅仅因为你认为我日后可能贻害人间,你就要杀我,这就是你们修仙者的替天行道?”

道士盯着和自己对视的甄朱,脸色阴沉不定,片刻后,目光再次落到那块裂为两半的玉石之上,眼角跳了一跳,露出痛惜之色,又怒冲冲地看向甄朱:“你这妖女,你到底什么来历?怎锁在这灵石之中?若有半句隐瞒,决不轻饶!”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甄朱已经有些看出来了,这个道士虽然脾气暴烈,但似乎并非奸恶之辈,现在保命才是要紧,何况她的这种经历,在这个宇宙世界里,怕是再寻常不过,也没必要隐瞒。

她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看着道士仿佛渐渐有所缓和的脸色:“……我就这样在这里被关了五百年,非但没有遇到我想救的那个人,今天如果不是道长你恰好经过,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块石头里继续待上多少年……”

“黑猫?你是说一只黑猫把你送来这里?”

道士眉头一耸,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打断她的话。

“它是不是断尾?”

甄朱有些惊讶,急忙点头:“是,它确实断了尾巴。它说它从混沌初开时就已经存在,不死不灭……”

道士嗤笑了一声:“原来是狰这头畜生在搅事!倒是会替自己脸上贴金!沧海桑田,这孽畜,如今竟然还没有跳出轮回之苦!”

见甄朱吃惊地望着自己,道士哼了一声,又说道:“它天生五尾,当初被女娲豢养,命它控水木金火土,原本也风光一时,偏贪吃懒睡,疏于值守,引发天下大涝,生灵荼毒,这才被女娲斩尾,投入轮回。没想到它现在竟还生事,把你送到这灵石之中,坏了灵石,气死我了!要是被我抓住,非要轰碎它三魂七魄不可!”

在甄朱原本的想法里,那只老猫已经足够奇异,令她无比敬畏。

却没有想到,面前这道士提及老猫,口吻竟是如此的轻慢不屑。

这个道士,貌不过中年,修为深沉不可测,脾气异常暴烈,偏偏偶尔不经意间,又流露出一丝恣睢狂放之态,看起来亦正亦邪。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甄朱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只低声说道:“我的来历和目的,都已经告诉道长了,再没有丝毫的隐瞒。我现在唯一所想,就是能早日遇到他,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别的念头,请道长放了我,让我去找他。”

道士周身杀气渐渐消隐,将铁剑插回剑鞘,瞥了她一眼:“你要找的人,现在何处,你可知道?”

甄朱摇头,鼓起勇气,对上道士那一双仿佛直视人心的眼睛:“恳请道长为我指点。”

道士沉吟了下,终还是闭目,以指拈诀。

风吹来,掠动他身上那件旧道袍的灰色袍角。

甄朱屏住呼吸等待,心情忐忑,又紧张无比。

片刻后,道士突然睁开眼睛,双目直直望着甄朱,目绽精光,神色奇异无比。

甄朱吃了一惊,起先以为他又起杀念,下意识地掉头想逃,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这道士的修为,他如果真想取自己的命,她根本就没有逃走的任何一丝可能。

她只微微往后退缩了一下,便停住。

道士并没对她怎样,盯了她片刻,竟然仰天狂笑,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大师兄啊大师兄,当年本就应当由我收养我那故人的孩子,让他继我宗门,他资质本就奇佳,假使被你带成和你一样的道学模样,未免可惜,你却偏要将那孩子从我手上夺走!如今上天送这女娃过来,天意啊,天意!”

他哈哈大笑着,朝着甄朱大步走来,转眼到她面前,见甄朱面露戒备之色,摸了摸脸,朝她呲牙一笑,努力做出和气的神色,全不见片刻前提剑时凶神恶煞的模样。

“女娃娃,你可知道,你栖身的这块石头是什么来历?”

仿佛为了缓解气氛,道士指着边上那块已被他剑气破开的玉石,问。

甄朱微微松了口气,却也被他突然转变的这个态度给弄的有点手足无措,茫然摇头。

道士说:“我告诉你吧!这块玉石,本来是上古女娲补天之时所遗下的灵石,将它炼化,所得神兵,三界无物可挡。我曾经有一小友,虽出身魔道,桀骜疏狂,却是个性情中人,比正教仙佛更得我心,我与他一见如故,结成莫逆。万年之前,他一统魔道,被奉魔尊,我也入关修行,本与他约好,等我出关再共论逍遥,谁知等我出关,才知道他以天女为妻,不容于天帝,他领群魔与天战了五百年,神界不敌,谁知天帝无耻,最后竟用卑劣手段使诈,他为了不累及更多无辜,甘愿自封元神,被困在了水镜冥界,三千年真火,三千.年玄冰,以此为惩,永生不释!”

“我去你奶奶的天帝!”

道士越说,仿佛越是来气,一脸的愤慨,朝天破口大骂了一句,这才继续说道:“我多次想要打破结界救他出来,却被水镜所阻。你不知道,那水镜是造化神物,所结世界,就算以我这样的道行,也无法强行打破,**八荒,唯有女娲灵石炼就的神兵才能破界。这一万年来,为了救我那小友,我曾上天入地,却始终找不到灵石,今天恰好路过这里,竟然被我发现,却没想到灵石玉髓已经被你吸光!我脾气不大好,刚才一时忍不住,差点误杀了你,女娃娃,你不要怪我哟!”

说到最后,他已经变成了笑嘻嘻的样子,一脸亲切,朝甄朱一指,甄朱低头,见身上已经多了一件轻若云霓的衣裳,裹住她原本无所遮掩的身体。

甄朱顿时放松了不少,向他道谢,心里更是吃惊不已。

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这块困了自己五百年的石壳,竟然会有这样的来历。他没打算抓她炼化,就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哪里还敢多说什么,顺着他的口风,又唯唯诺诺了两句,忍不住追问自己其实最为关心的事:“请问道长,我要找的那个人,你可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道士指了指东方:“他就在鸿钧上境之中。”

甄朱一怔,转头遥望他所指的方向。

穷桑黑水,天尽头,仙山渺渺茫茫,宛若浮空幻影。

向星北他就在那里。

甄朱久久地凝视,回想前世和这五百年隔着穷桑的苦苦等待,不禁痴了。

“道长,你能送我去,是吗?”

她终于回眸,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道士摸了摸胡子,咳嗽一声:“女娃娃,你知道我是谁吗?”

甄朱仰望他的目光顿时又变得崇拜无比:“我孤陋寡闻,却也知道,道长你修行高深,恐怕连天帝见了你,也要敬你几分。”

道士对她这番恭维看起来颇为受用,哼了一声:“天帝在我陆压道君面前,算得了什么?女娃娃,你给我听好了,这**八荒,除了我的师尊创始元灵,谁的辈分也没我高!三清知道吧,被世人奉为道门三天尊,鸿钧老祖的三大徒弟,连他们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师叔!原本我自然可以亲自送你进上境,只是很不巧……”

在甄朱疑惑的注视下,他面露微微尴尬。

“……当年吧,我曾和师兄打赌,我没他奸猾,上了他一个当,输了,发誓永不踏入上境,所以我不能亲自送你,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你进去的,到了那里,你遇到你想找的人后,不要顾忌,只管放开手段引他为你动情!送你来的那只老猫说的没错,只有这样,你才能功德圆满,早日渡完这道轮回,你可记住了?”

五百年的苦苦等待,今天终于有了转机。

甄朱压住心里涌出的狂喜之情,点头。

道士面露满意之色,想了下,又说道:“本道君今天既然在这里遇你,也算有缘,我虽不能进入上境,但保你平安,却不算违背誓言。你虽在灵石玉髓里养了五百年,但道行太浅,天机未到,现在对你而言,也没什么大的作用,遇到强敌,恐怕难以自保。来来来……”

他向甄朱招手。

甄朱急忙摆动腰肢,朝他游了过去。

道士伸出右手拇指,在甄朱眉心正中点了一点,又向她传授了一句真符,说道:“日后要是遇到危险,在心中默诵三遍,如我护身,寻常法力,无法伤你!”

甄朱向他道谢。

道士点了点头,朝天打了个唿哨,远处天空尽头,很快飞过来一只巨大鹰隼,羽翅雪白,全身上下,只有喙爪两处金黄,飞到道士头顶,盘旋绕了三圈。

“送她去往上境!”

道士对着白隼下令。

白隼唳了一声,朝着甄朱俯冲而来,伴随着一阵翅膀扇出的风,甄朱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腰肢已经被白隼的爪子抓住,凌空而起。

陆压道君目送白隼抓着那条美人蛇越过穷桑,往天尽头的鸿钧上境飞去,一鹰一蛇,身影渐渐消失在云端上空,只觉千万年来郁结在心的闷气大减,忍不住再次大笑:“师兄啊师兄,当年你以我狂放为由,硬是从我手中夺走故人之子,青阳子如今修行将满万年,号为上君,我知道你想让这关门弟子代你接掌上境,偏偏上天不遂你愿,问证关头,这女娃娃隔世追夫追到了这里,她以蛇身在玉髓里养了五百年之久,媚术天成,对着如此尤物,我看你再怎么叫他修炼你那清心寡欲的破烂玄清之气!你这爱徒,原本就是我陆压道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下,还是补个后文说明吧。

这章开始,几个轮回过后,倒数第二个是回到男女主的年轻时代,最后是回到开头的现实情节里,也就是男主出事前。必然HE。

☆、仙缘(二)

耳畔风声呼呼,甄朱只觉腾云驾雾,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被带着飞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睛,发现白隼正带着她越过穷桑,俯瞰地面,黑水横斜,波涛汹汹,云雾蒸腾,西岸汇聚了无数等待渡河的人,从高空望下,密密麻麻,渺小犹如蝼蚁。

大风吹的她飘飘摆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她根本不敢细看,费了老大力气,慢慢地收起蛇尾,牢牢盘缠住白隼的爪子,这才定下心神。

那座上境仙山,世人都传就在穷桑之东,然而过了穷桑才知道,实际却是遥不可及。

甄朱被白隼带着,飞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清晨,觉得耳畔风声变小,白隼的飞翔速度也有所减缓。

她再次睁开眼睛,终于看到前方不远之处,隐隐有座碧山浮于朝霞之中,云蒸霞蔚,缥缥缈缈,凌霄玉殿,似真犹幻。

她知道,那里就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鸿钧上境了。

她等待了五百年的那个人,就在这座山中。

白隼本是灵禽,道行有数千年之久,即便接连翱翔一天一夜,也丝毫不显疲倦。

甄朱和它不同。在白隼的爪子下飞了这么久,原本已经十分疲倦了,但就在这一刻,所有的疲乏都烟消云散,她睁大了眼睛,凝望着前方那座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仙山,心中涌出一阵无比的激动之情。

白隼仿佛感应到了她此刻的心绪,长唳一声,猛地朝前冲去,仿佛就在眨眼之间,一隼一蛇,已经冲飞到了仙山上空,盘旋数圈,它慢慢降落,将甄朱投在一丛草地之中,随即振翅,转身朝着来时方向飞去。

甄朱目送白隼身影排云而去,定了定神,眺望前方。

正当清晨时分,远处万丈丹崖,云雾缭绕,近旁瑶草琪花,异香扑鼻,附近看不到一个人影,四周也是静悄悄的,耳畔除了淙淙流水之声,再没有半点的杂音。

甄朱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正在继续四顾,忽然,在她身后远处的某个方向,传来了一道金钟玉磐的撞鸣清音。

这声音清越而空灵,余韵悠长,久久不绝,随着清风,不疾不徐,送遍了四峰之间的每一道涧壑,又仿佛直达头顶的云霄之上,振醒尘寰。

随了这一声清音,一道朝阳蓦然从山后喷薄而出,百鸟随之出林,振翅啁啾声中,漫山的青松翠柏之间,灵禽漫步,异兽跳跃。

整个上境,仿佛突然间就这样从晨梦中苏醒了过来。

甄朱循声转头,看见就在身后远处,重重山峰之间,现出了一座琉璃山门,山门之后,宫脊层叠,殿柱通天,凌空飞舞着凤鸾仙鹤,鸣声相和,尽头之处,金光万道,紫雾瑞霓。

那道唤醒了整个上境的晨间清音,就是来自那扇山门之后。

甄朱目不转睛地看着,心砰砰地跳,一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昨天被白隼带上了天后,她才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自称陆压道君的道士,只告诉了她他在哪里,却没有说他是什么人。

她当时也忘了问。

但这其实也无关紧要。

她知道他一定就在那道山门之后。

甄朱拔腿就朝山门方向跑去,结果身体重心失衡,“啪嗒”一声,一头摔倒在了地上,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如今是蛇,不是人了。

不但这样,她还是条连双腿也变不出来的蛇。

她苦笑了下,干脆化回蛇形,朝着山门方向快速游弋而去,眼看就要攀上石阶,才刚刚碰到,眼前蓦地闪现一道金色的光环,她猝不及防,整个身体被这道光环给弹的飞出了几丈之外,最后又啪嗒一声,重重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不轻,甄朱摔得气血翻涌,头昏眼花,刚才被金光打过的那块皮肤表面,也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火辣辣的疼。

她有些蒙了,等回过神,眼前那道金色光环早已经消失了。

甄朱定了定神,看向石阶尽头的那扇山门,不死心,又慢慢地靠了过来,试探着,轻轻地再去碰了下石阶。

“啪”的一声,刚才那道光环再次闪现,甄朱又被毫不客气地弹了出去,重重跌在了地上,骨头都差点散架。

甄朱忍不住痛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好容易缓过了这阵疼,睁大眼睛盯着石阶,再不敢轻易靠近了,可就这样离开,却又实在心有不甘。

“你别再闯啦!小心受伤!”

身后的草丛里,忽然发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甄朱吓了一跳,转过头,见那里爬出来一只刺猬,嘴巴一动一动在和自己说话,接着它卷成一个球,滴溜溜地滚到她的面前,跺了跺爪子,“啪”的一声,变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容貌憨厚,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

虽然甄朱自己也已经做了五百年的蛇,但乍看到这样的景象,一时还是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忽然想了起来,刺猬仿佛天生捕蛇为食,自忖不是他的对手,慌忙转身要逃。

那只刺猬一愣,随即仿佛明白了过来,急忙说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已经修行了快一千年,再吃肉,反而会减慢我的灵程。从两百年前开始,我就已经能够完全吃素了!”

甄朱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望着自己,目光十分诚恳,这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

刺猬见她不再怕自己了,显得很高兴,急忙来到她的身边,关心地问她伤情,听她说没事,转头用敬畏的目光,看了眼远处那扇高高立于石阶尽头,可望却不可及的山门,说道:“你是刚从外面来的,想偷偷溜进去吧?我告诉你吧,山门设有结界,不是山中生灵,没有允许,一概不准踏入一步!”

甄朱这才恍然,扭头望着山门,凝住了神。

刺猬看出她眼中的浓重失望,又安慰:“不过,你来的巧,再过一个月,就是千年一次的罗天法会,到时候,除了**八荒各路神仙应邀过来赴会,就连我们这种妖精,也被破例,允许进去旁听。”

“罗天法会?”

甄朱第一次听。

“你竟然不知道罗天法会?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刺猬用惊讶的目光望着她。

甄朱呃了一声:“……我……是来修行的……”

“那就对了。你运气真好,叫你赶上了!”

刺猬热心地给她解释了起来:“上境一千年举行一次罗天法会,除了讲经布道,还会择选有缘之人入门为徒。我是在五百年前有幸搭上仙渡来到这里的,为的就是等这一次的罗天法会,现在终于快要等到,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自知资质平庸,根本没想过能被收入门中,只要到时有幸,能亲耳听到青阳上君讲经,对我的修行就有天大好处!你不要急,到时候我带你进去,你跟着我就行。”

甄朱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问:“青阳上君是谁?”

她一问完,见刺猬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表情,赶紧解释:“……我老家又远又偏僻,是个乡下小地方,我以前从没出过远门,只听人提及过这个名字,但真的不大清楚……”

刺猬露出了然之色,郑重地道:“原来是这样!我告诉你,鸿钧老祖很早以前,收过三清为徒,三清各被奉为天尊之后,老祖就再也没有收过徒弟了,直到万年之前,才又收了青阳子做他的关门弟子。青阳子虽然和三清天尊年岁相差很远,但他道行高深,对道经黄卷,更是精通无比,这一千年来,老祖闭关修行,上境全由他主持。我听说……”

刺猬压低了声音,“这次罗天法会后,等青阳上君修行圆满,老祖就会将上境交给上君,自己云游四海,再不过问。”

甄朱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我名叫乌威,你叫什么名字?”刺猬问她。

甄朱回过了神,朝他笑了一笑:“我叫甄朱。”

……

山门既然现在不能进,那就只能再等一个月了。

五百年都等了下去,再等一个月,也不算什么。

甄朱就这样,和那只名叫乌威的刺猬精成了朋友。

和乌威一道的时候,甄朱一直是用蛇形生活着的。

之所以这样,一来,是她不想用人形去面对除了向星北之外的任何异性,二来,要维持住人形,也是需要耗费灵力的。对于道行高深的人来说,这点耗费的灵力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甄朱这种修行,保持的久了,就会十分吃力。

所以她更喜欢变回蛇。

乌威也是一样,比起化为人形,他更多的,也还是刺猬的样子。

所以山中就多了一对经常走在一起的蛇和刺猬。

乌威知道她是雌蛇,见她生的娇弱又美丽,自己的道行比她高,在这里也生活了五百年,对于山门之外,熟门熟路,自然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类似保镖的角色,对她非常的照顾。

甄朱从前在玉髓中被困五百年的时候,以日月精华为生,对食物完全没有需求,现在出来了,她发现自己渐渐又恢复了这种正常的生理需要——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在吃了几天乌威背回来的野果之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悄悄爬上了树,盯着一对停在窝边亲热交颈的鸟爸鸟妈,歪着她可爱的圆圆脑袋,深情地看了足足十分钟,嘴里慢慢泛了一嘴的唾液。

她想吃掉它们,好想吃。

甄朱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被自己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拍着尾巴,弄出哗哗的响动,总算把那只两只大鸟给吓跑了,返身经过那个放了几只鸟蛋的鸟窝,她吞了几口唾液,目不斜视,从树上老老实实地爬了下来。

乌威对她终于忍住没有开荤表示了很大的欣慰,为了表示他的支持,赶紧又去摘了一堆新鲜的果子,捧到她的面前。

她不是蛇啊,不是蛇!她是朱朱,是向星北的老婆。

向星北要是知道她差一点就吃了一窝幸福的鸟爸鸟妈加鸟蛋,他还敢去爱她?

“咔嚓”一声,甄朱狠狠咬了一口桃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好在山中果子种类丰富,她也能用意志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吃肉的本能,基本可以杜绝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但是,作为一条道行还不够的蛇,她却真的控制不住除了食物之外的别的本能。

大半个月后,有一天,甄朱发现自己浑身发痒,痒的要死,恨不得在树皮上蹭,在石头里打滚,叫刺猬精拿刺扎自己。

虽然此前没有经验,但出于本能,她也知道,她这是要蜕皮了。

前世她是人的时候,因为职业的缘故,加上天生爱美,她很注重保养,不但包括脸,还有全身肌肤。

这辈子她成了蛇,本来就低人一等了,要是再不好好保养这一身皮肤,拿什么去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初见印象?

甄朱对即将到来的蜕皮感到十分紧张。

刺猬精也很紧张。

他知道蛇在蜕皮的时候最为软弱,也最容易遭到天敌的侵害。虽然他吃素,但不代表这山中所有的禽兽都和他一样,所以到了甄朱蜕皮的时候,他将她藏在草堆下面,盖的严严实实,自己在一旁守着。

甄朱躲在草堆里,经历过一个她永生难忘的奇异过程后,欣喜地发现,她发育了,比原本的身子变得大了些,玉白中泛着更加漂亮的粉色,肌肤纹理也更美了,圆滚滚,柔嫩嫩,肉嘟嘟,看起来极其可口,连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蛇怎么也能这么可爱,简直是犯规啊。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种感觉,仿佛经过这次蜕变,她的灵力也有所增长——自然,不可能是很大增长,但她预感,她似乎可以从原来的人面蛇身变成完全的人了,只是估计这样会很累,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但这个念头,依然令她感到无比兴奋。

她当然盼着自己能够以最美的状态,出现在向星北的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刚刚蜕皮完毕,她软弱的几乎像个刚出世的婴儿,连翻个身都感到乏力,她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幻为人形,看看到底是否真的能出来两条腿。

休息片刻,再休息片刻,等慢慢恢复了体力,她再试试。

甄朱怀着欣喜的心情,将身子蜷成一团,闭着眼睛养精神的时候,原本在近旁守卫着她的乌威,已经移到了离她至少十来步外的一块石头之旁。

他黝黑的脸庞有点泛红,心跳也加快了,有点不敢看她藏身的那个草堆。

刚才他在草堆旁守着她的时候,闻到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这味道非常奇怪,幽幽的,馥郁的,热烘烘的,还似乎掺杂了一丝淡淡的甜腥,很好闻,慢慢地散发出来,钻入他鼻孔的时候,令他感到脸红心跳,血液加速。

他知道这是她散出的气味。出于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只能屏住呼吸,悄悄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怕万一被她发现自己的异常,惹出她的生气。

乌维退到了石头边,那种弄的他心神不定的气味,终于渐渐淡了。

他暗暗吁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又转头的时候,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一只体型庞大无比的仙鹤,仿佛离弦的箭,从高空笔直地俯冲向下,冲到她藏身的那个草堆之上,伴随着一声仿佛发现了肥美猎物般的欣喜鹤唳,仙鹤那张尖嘴一啄,乌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团白生生的东西被那只鹤喙从草堆里叼了出来。

乌维大惊失色,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想从仙鹤的嘴里将她夺回,然而已经迟了,仙鹤一个振翅,飞上了天空,转眼,带着她就向山门方向飞了过去,身影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乌维急的大吼了一声,朝着山门狂奔追去,希冀还能在她受到伤害之前,将她从仙鹤的口中救回。

但是,还有这样的希望吗?

……

甄朱全无防备,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讲的就是她这种情况。

什么都还不知道,呼的一声,就被这只体型庞大的仙鹤给叼上了天。

她刚蜕皮出来,就和刚出世的婴儿差不多,浑身无力,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这和上次白隼带她来上境的体验,完全不同。这次它被鹤喙粗暴地叼着腰,在空中飘来荡去,骨头差点都要被甩断了,就在她心惊胆战,昏头转向的时候,啪的一下,被那只仙鹤给丢到了地上。

这里就是山门近旁。幸好距离已经不是很高,她掉下去的地方,也不是石阶,而是落在草木中间。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被摔的差点昏死过去,眼前一黑,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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