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哲随意道:“三四五六七八张吧。”
许棉捂着嘴巴笑。
荣哲炸毛:“你别以为我听不到你在笑!笑什么笑!多供电香油钱怎么了!”
许棉真的没办法不笑,随便想想,都觉得荣哲这种富二代豪门少爷为了谈恋爱,跪菩萨捐香油钱往功德香里塞支票的画面太冲击笑点了。
她拼命克制,用尽全身的洪荒之力在控制:“江逸借口要捐钱,已经见到贺彦因了,在后面厢房聊着呢,你几张支票都用了,怎么才只磕了几个头,没人领你去厢房坐坐?”
荣哲一听就觉得不对:“等会儿,厢房?”
许棉:“是啊,还有绿茶喝呢。”
荣哲:“!!!”
许棉立刻道:“你千万别想不开去扒功德香!你许的愿还要不要实现了!”
荣哲站在偏殿、距离功德香不足三米远的地方,默默地盯着刚刚自己塞支票的功德香,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刚刚他拜的时候,旁边就站着一个小和尚呢,难怪看他的眼神欲言又止,他还以为是震惊于自己塞支票的行为,现在想想,要真知道自己塞的是支票,也早厢房绿茶款待上了吧,怕不是以为他疯了塞的几张破纸?
荣总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只能捏着拳头锤胸口,淡定,淡定,没关系,他今天也不是来喝茶坐厢房的,没关系,只要菩萨知道他的心意就行了,别人不知道无所谓。
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落在不远处小和尚的眼中,十分像个还没出院的蛇精病人——
一进门就直奔这边跪拜,拜完一次塞一张纸,拜完一次塞一张纸,小和尚几次想去提醒,却碍于对方那份虔诚之态不忍去多说什么,阿弥陀佛,塞纸就塞纸吧,菩萨不会怪罪的。好不容易跪拜完塞纸结束了,那施主又开始站在佛像下面捶胸顿足翻白眼。
唉,好好一个人,那么年轻,长得也好看,怎么就神志不清呢。
许棉走进了偏殿。
一进来就看到荣哲站在门边翻白眼拽领带。
她忍了又忍,才没有破功笑出来——今天这趟绝对是她多年寺庙之行中最得罪佛祖的一次。
荣哲见到她的时候,魂儿都气得飘走一半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他们自己谈了?”
许棉数到那第六个佛像,走过去:“等等,我先拜一拜。”
荣哲瞪眼:“你拜什么?”她一个有男朋友的还拜?佛祖那么忙,手里项目那么多,他这种没女朋友的才是重点关照对象吧!
许棉却不管,直接拜,拜完了起来,双手合十地低语,嘴里念念有词。
荣哲听了一耳朵,听到她说:“我的香油钱也在那几张支票里,佛祖你查收一下。”
荣哲:“?????”
这还能蹭他的?!
许棉知道荣哲听到了,转过身,笑笑,边往外走边道:“顺便,顺便。”
出了偏殿,两人坐在一棵大树下的阶梯上,挨着角落,不影响其他香客。
荣哲问她怎么一个人过来了,许棉便把自己在厢房里的脑补讲了,说完自己都害臊。
荣哲无语:“有你这么脑补自己男友的?”顿了顿,又哼道:“也正常,他只要正经起来愿意好好说话,都那个样子。”
许棉:“贺彦因在这里好像干得挺好的,整个纪念品商店都是他在管,也不知道能不能挖过来,愿不愿意再回去做拍卖行。”
荣哲看着不远处:“放心吧,会成功的。你老板那个人,就没有谈不下的合作。”
许棉:“这么肯定吗?”
荣哲哼笑,下巴一抬,示意整个寺庙:“你知道他专业学识、通俗文化常识的覆盖量有多广吗,天文地理艺术宗教,通通都能扯,更何况他对人性也向来了解得非常透彻。”
“想想看,忠正那个孙司道都被他摆了这么一道,怎么就还愿意跟他说贺彦因在哪儿?”
许棉还真没想过这些细节。
荣哲看看许棉,伸出手,五指张开,再捏上:“抓人性。”
“孙司道是个小人,可小人也有软肋,他既然能和贺彦因做合伙人开公司,可见关系不错,关系这么好,眼看着朋友因为一个赝品笔洗日落西山还金盆洗手,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去碰同一样东西?他碰了,还用了诈骗的形式,拿到真的去偷偷卖,肯定有理由。”
许棉懂了:“他卖了是想把钱给贺彦因?”
荣哲:“你看这些我一说你就懂,你老板可是自己把当年的内情摸索出来的。所以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搞不定,反正最后搞定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一说,许棉心里就更安心了:“你还没说孙司道怎么愿意透露贺彦因在哪里的。”
荣哲哼哼:“都说了是人性。他在意什么,你就承诺什么好处,他痛恨什么,你也抓着个点。给烈日下流汗的人递帽子,给冬天里没有衣服的人送暖炉。”
许棉恍然。
荣哲笑,这个时候便是精明的总裁老板样:“跟着江逸会学到很多东西的,你运气还真不错。”
许棉喜欢听这个话,很顺耳,但这句话没有说全。
她认真道:“江逸遇到我,他运气也很好啊。”
荣哲想了想,嗯了一声,承认道:“漂亮,年轻,聪明,会鉴定瓷器,能聊得来,有共同语言,还有房有车,确实他运气不错,至少比我好太多了。”
许棉仰头看天,伸了个懒腰,自信张扬的口气中略带几分嚣张:“不止这些哦。”
荣哲看过去:“哟,原来还是个宝藏女朋友。”
许棉哼哼。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霍江逸出来了,一个人来院子里找他们,贺彦因不在。
许棉和荣哲迎过去。
“怎么样?”
霍江逸伸手搂了下许棉的肩膀:“走吧,下山吧,边走边说。”
贺彦因是心动的,但当场拒绝了还俗下山的提议。
他说现在一切都好,他也不想再搀和拍卖行乃至古玩行业的浑水,一个赝品的赔偿虽然没有让他倾家荡产,但在两年前也狠狠敲打了他一下,金盆洗手不止是他,也是他家人的心愿,他现在只想在寺庙这一方小天地里赚点钱,周末下山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其他都不想了。
许棉问:“那心动的意思是?”
霍江逸喝了一口水:“意思是,有想法,心里会动摇,但不足以撼动现在的稳定生活。”
荣哲回程的路上继续当司机,边开车边道:“看来还得磨。”
霍江逸想了想:“可以从孙司道下手。”
许棉:“?”
霍江逸:“听今天贺彦因的话里的意思,两人应该有点亦师亦友还像父子的关系,孙司道年纪比他小一些,是他领着进了这个行业,可惜天性爱走歪门邪道,忠正一个好好的拍卖行被他经营成了骗子公司。”
荣哲幽幽道:“那就告诉他,他不下山不还俗,孙司道就得继续歪门邪道回头住监狱去了。”
许棉:“可是又不是真的父子,孙司道就算真去住监狱,贺彦因如果说不在乎,也不会特意为了他下山吧。”
荣哲默了,霍江逸:“所以这个方法不怎么样,下等。”
荣哲:“那就想个中等的办法,你刚刚说他有老婆孩子?送房子你觉得怎么样?她老婆喜欢包吗?奢侈品包包挨个来一样。”
许棉:“当和尚和卖古董,应该是卖古董更赚钱吧,人家老婆两年前也支持他不继续干这行了,我觉得这种女人不会在意钱。”
霍江逸:“是这样。”
荣哲:“那这不行,那不行,你们谁给我想个上上等的办法搞定?”又叹气,“我是不是有病啊,放着自己手里的生意不管,跑过来给你们当司机,还操这门子不该自己操的心。”
许棉忽然问霍江逸:“他有孩子这事,是你听他亲口说的?”
霍江逸:“没有,他只说有家庭、妻子,但他既然说每周都下山回家,又是这个年纪,应该是有孩子。”
许棉:“不是应该,是肯定有!”
荣哲往后视镜里看她:“你怎么知道?”
许棉:“他走路的时候,鞋跟从僧衣下面露出来,我看到了,鞋帮背面有贴纸,那种小孩子的卡通贴纸。”
荣哲:“行啊,小棉棉,观察得够仔细。”
许棉睁大眼睛:“有孩子的话,那是不是容易多了。孩子喜欢什么,孩子需要什么,他们家最近有没有为孩子的事发愁?”
寺庙纪念品商店后的办公室。
贺彦因半个人坐进椅子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年,已经这么久了。
原来外面还有人记得他,原来孙司道那小子没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走正途,把公司败光了个精光。
仿佛两年来平静的生活随着这个叫江逸的男人的到来突然被扯开了一道口子,过往伴随着某些记忆直灌而入,扰乱这山林间寺庙中的普通生活,扰乱他两年来才慢慢沉淀下的平凡人生。
回去,继续开公司?
他之前想都没有想过。
可既然没有想过,那为什么叫江逸的男人提及的时候,他会那般心颤不止。
他慌什么?
忽然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妻子的信息。
“那小学也太难进了吧,捧着钱过去人家都不多看一眼,囡囡明年九月就得上学去了,过了年再搞不定,那可怎么办呀!”
看到消息,贺彦因头疼不已地靠回椅子上。
这年头,什么都好办,什么都不算难,给孩子上个学才真叫特么求路无门。
怎么办?
能怎么办,再想办法呗!